
衡元十八年・布雅學派
一、碑文序
「文者,信之影也。信亡則文興,興而不覺。 興者以筆續火, 而火既冷,唯灰有餘光。」 ——《布雅碑‧序》
是年秋,布雅城水退,舊碼頭復現。
衡母命沈緘南行,設「文錄館」,以記天下餘論。 布雅,原為河沼之地,漁民與行商雜居, 然自奧雲誓約以後,諸國皆以布雅為「中庸之域」, 文人、流亡、信徒、亡國使者皆聚焉。
人呼此地為「灰學之城」。
二、諸生之議
館初建,沈緘主筆,若卿、賈爾佐之。
若卿者,詩人也,昔隨蘇迴遊青珂,見信之焚;
賈爾者,穆羅後裔,從軍而棄戎,善辯。
三人議於布雅水岸。
若卿曰:「衡以法制人,奧雲以碑制心,
天下若無可言之地,何以稱文明?」 賈爾笑曰:「君言文明,實欲問誰立其名? 人書則為文,官書則為史,衡母今兩得之。」
沈緘徐答:「是故我設館,不為爭信,為存言。
言若不存,史將失骨。」
若卿曰:「存言者不免於審,
衡若聞我等議,豈容?」
沈緘抬筆,筆端點灰:「
灰中之火,不見煙也。 我欲以無焰之言,延無形之真。」
賈爾聞而笑:「沈子之言,可入碑。」
三、學派之名
數月後,《布雅問》初刊。
其言溫和,不攻政,不誹衡,惟以譬說世道:
「人若在灰中行,須識灰之界。
若以界為牢,則心囚; 若以界為橋,則生。」
此書流傳甚廣,衡州官印甚至予以「可讀」之評。
文士聞之,或慶、或懼。
賈爾謂沈緘曰:「子今既入衡錄,
其書不再為論,為經矣。」 沈緘道:「吾不求名於人,求一思於後。」
若卿搖頭:「思無久者,火滅即灰,
灰久即冷。人今以冷為理,以沉默為德。」
自是,學派成名,諸國士子皆以入布雅館為榮。
人以「布雅之言」為和平辯論之模範, 然館內漸設審稿之役、檢閱之階, 凡違衡律者,皆以「語過激」註銷。
布雅之言,成天下之「安全思」。
四、若卿之去
一日,若卿立於潮頭,
見孩童誦《布雅問》而無疑, 心忽冷,曰:「我等之筆, 本欲破碑,今反成碑之飾。」
他離館南行,留詩一卷:
「言若為橋,願橋生於水;
水若為界,願界終成路。 然路既成,誰尚記行者?」
沈緘閱之,默而不語。
賈爾曰:「君可追?」 沈緘道:「筆不追人,筆唯記人。」
五、衡母之策
其後,衡母聞布雅學派盛,召沈緘北還。
詔曰:「布雅可為天下諸生之鏡,
凡辯論、詩文、碑議,皆以其體為準。」
自是,衡州開設「文策局」,
以布雅格式訓誡天下文士。 布雅之學,遂入官課。
賈爾冷笑曰:「布雅既入策,則學亡矣。」
沈緘曰:「亡乎?不然。
有名可亡,無名可久。 吾願學之名滅,而思之火藏。」
六、史家評
「布雅之興,始於問,亡於被答。
其辯不為辯,其文不為文, 乃一代之柔冠與鐵鎖。 然衡母善用之, 以學平民心,以論養官意。 自此十年,天下無爭學。 史謂之——布雅之靜。」

【史學註解】
「衡元十八年布雅學派興,言論初開,
然其詞雖雅,其思已馴。 是時天下文以為榮,衡母默許之。 自此後,學不復辯,辯不復危。 若卿南去,不知所終; 其詩流傳於南海,曰—— ‘灰中有火,火不燃人,燃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