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樹菩薩心路傳》卷五-〈月落無跡〉
夜風微起，恒河的水面輕輕皺動，如老僧的眉。
那是他修行後的最後一夜，亦是覺醒前的第一夜。
他曾見光，也曾墮於暗；他曾辯破萬法，如利劍出鞘；
然終於知——劍亦幻，法亦空。
月影穿過樹隙，在他面前化作一池銀白。
他凝視那映照的自己，忽覺那「我」漸淡、漸散，如霧不留痕。
一念生時，萬象生；一念滅時，法界寂。
他閉上眼，聽見遠方僧伽誦聲微響，似空谷傳鐘。
聲無主，意無依；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此時，他的心海忽然開朗—
種種言說，如浮雲散盡；
諸法如夢，夢中無覺者，亦無所覺。
他起身，緩步於夜色。每一步皆輕，每一步皆空。
月光隨之移動，卻不留形跡。
忽有弟子問曰：「師父，您往何處去？」
龍樹微笑，指著夜空的殘月道： 「彼處無去，亦無來。月在水中，何曾出沒？」
言畢，風起，松濤如梵音。
弟子驚覺師影已淡，唯有滿地光如雪， 映照著無聲的慈悲，與不滅的慧光。
——是夜，月落無跡。
但在眾生心底， 一輪不生不滅的明月， 正靜靜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