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緑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欄杆。」
印象中,我與母親在幼兒園的時候就分開,是某一天她說:「我們出去吃大餐!」,那天很幸福,因為我們很少出去外面的餐廳吃飯,但那一天結束之後我再也沒有看過她。我曾經很疑惑也很怨恨,為甚麼大人總是要欺騙,為甚麼我會是被留在原地接受這個謊言之後所帶來的衝擊與不明不白,下定決心要忘記我的母親。但人矛盾的地方在這,說恨一個人其實內心對他是極其在意,真正忘掉一個人,應是要漠然。而我也是,說要忘其實也一直在提醒自己,心中的思念大過於怨恨,日日想,夜夜想,心中終究期盼她有一天會回來。當身邊的人談起自己的母親的時候,我不免有種「要是她是我媽媽就好了」的想法出現,可真要是的話,我好像也過不去心中那一關,彷彿腦中與血液裡深深刻上了母親專屬的味道與模型,像灰姑娘的鞋子,合腳才是真正的主人。
好多年以後,母親帶著三妹回來,我有一種道不明白的情緒,帶著略為尷尬與羞澀的語氣喊了一聲:「媽媽」,我不記得當時母親的反應是如何,我只記得「媽媽」這個我的生命中第一個學會的詞竟這麼難以說出口,像是喉嚨被拴了層層枷鎖,生鏽好多年,某天想要解開卻硬的掰不動一點。回想起生命前期的人生,母親終究錯過多少關於我在我的人生中的一些重大的成長與經歷。我曾經覺得,畢業典禮要是全家都能參與是不是會很幸福,是不是我就不是人生缺了一塊拼圖的人。直到某天,看見母親在臉書寫下的文字,方才明白,母親才是最害怕與我們分別的人,她才是人生缺了一塊拼圖的人。與我們分別的日子裡,她用盡所有的方法想要見我們,礙於困境,擋住了身為一個母親與生俱來的母愛。思念把我們越隔越遠,也把我們心中的距離越拉越長。
母親在某次過年將我們帶回娘家,但對於我來說,那個地方的人事物都離我太過於遙遠與陌生。母親的娘家,在我的記憶只存在在尚為上幼兒園的我。這次回去我已然是個進入青春期的女孩,開始對這個世界充滿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與敵意,我討厭回去母親的娘家。我的想法如海浪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浪花打在了母親身上,刺骨的浪把母親藏在心中的自卑與懊悔浮出水面,她說:「妳長大了,也許我不理解妳的想法,也許在妳心中已經對我沒有感情,如果我知道妳不想回去,我不會逼妳。我很努力想彌補妳們,想聽見妳們在母親節對我說聲母親節快樂。一直以來我都把你們放心上,想著我們分開只是暫時,有一天我能當個稱職的媽媽,有一天我們能一起生活,沒有別人,只有我們……。」
好多的碎片隨著母親的文字逐漸構成一幅圖,所有支線連了起來,我曾疑惑的也有了答案,母親在夜晚哭泣的原因、母親喝酒的原因、母親說謊的原因等等,淚水隨著槌子般的打擊重重的落了下來。淚水與懊悔把我帶回回憶裡,我恨自己不早點理解她,恨自己想忘記她,恨此時此刻後悔的自己。人生在世,歲月如梭,母親從女孩轉變為女人,我想她曾經也沒想過自己會有屬於自己的寶物,這一生,她奉獻了許多心力在澆灌她的寶物,月月年年,未曾鬆懈過。被迫與我們分開的日子裡,她何嘗不擔心自己的寶物是不是還如黃金般閃閃發光,是否有被細心照料。或許距離將我們拉得很遠,但在被理解與理解中,我們心中的距離如同住在同一屋簷下,緊密的相擁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