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日期:2025-9-29
2025桃園鐵玫瑰藝術節當中,有一齣犀牛劇團與鄭智源導演合作的作品《COMA》,10月31日到11月2日,在中壢藝術館音樂廳演出四場。這次犀牛劇團團長楊竹君與《COMA》的編導鄭智源,從17年的犀牛劇團,以及今年離世的前團長王正豪(大胖)談起。
君:嗨,大家好,我是犀牛劇團的團長楊竹君。
源:大家好,我是個人接案者,接編劇、教學還有導演的鄭智源。
蓉:兩位都是第一次來到節目,那先跟聽眾朋友介紹一下自己好嗎?
君:我是犀牛劇團的團長楊竹君,但其實我剛接任團長約莫就是半年的時間。在這幾年來,在劇場通常都當演員,然後導演、編劇,在學校教課。在這個過程中,其實深耕劇場多年,看到很多很有趣的事情,我們可能可以之後再分享。
源:哈囉大家好,我是比較讓大家陌生的鄭智源,因為我沒有隸屬什麼劇團。我做戲劇是從高中社團的時候,會上這個節目也是奕蓉認識余浩瑋,余浩瑋就是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的主理人,小時候就是跟他認識,所以我的劇場的創作時期很長都是在青少年戲劇裡面去慢慢摸索,然後慢慢的有一些人想要跟我合作,雖然我也不知道原因啦。就像這次也是我們的策展人吳思鋒先生,他就是說,欸,智源要不要來合作一下,那我就跟犀牛劇團合作。我很常就是會被一些長輩們說可以去跟一些陌生的團體合作看看,所以我的劇場經歷有一點難以用言語描述,但就像是一場一場的冒險吧,這種感覺。
從烹飪社到戲劇社 結識犀牛前團長大胖
蓉:你們都是從高中就接觸戲劇,就是戲劇社那一種嗎?
君:對,剛好我們那一年,我讀的是楊梅高中,那一年我的社長他就是說,欸,我們學校沒有戲劇社,那我們就來成立一個。突然就這樣,我是第一代。我那時候原本是烹飪社,就是洗手做羹湯,未來要煮飯給丈夫吃的那一種。然後呢,我的好朋友他就說,戲劇社剛成立,我的另外一個好朋友他是社長,你就進去幫忙吧。那時候我就跟他說,我猶豫一下吧,我猶豫兩個禮拜,他說有什麼好猶豫的,你拿個幹部證明你以後可以加分啊什麼的。猶豫兩個禮拜之後我就加入。我就是當了一個器材長,就是租借器材租借鑰匙,然後我就很害羞很緊張。
然後呢,我們就坐下來,五個幹部就討論說,那我們要找哪個老師,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根本不認識。後來我們那個社長,他就是Google到中壢高中的,現在是中大附中的網頁,有戲劇社,社團的那個名字就是我們前團長王正豪先生,下面有他的電話,他就打過去,然後他一打電話接起來就是說,哦好啊什麼時候我就去,然後我們就開始接上線了。
蓉:所以你高中就認識……
君:對,前團長王正豪,大胖,然後我們就開啟了就是這十幾年來的糾纏跟淵源。
蓉:哇,真的是十幾年耶,所以犀牛劇團的初代你就已經在了喔?
君:不在不在,我其實並不是初代的團員,我其實是跟他認識,然後2011年的時候我就畢業了嘛,畢業就誤打誤撞考進戲劇系。那時候其實也是大胖老師,他幫我們一起,說欸我們考北藝大的那一群人,我們來訓練什麼的,考完之後,考到北藝大我就消失了,我就去讀北藝大。是2013年的時候他突然就是私訊,就密我說,欸竹君你要不要回來演戲。他通常都用這個招數。Anyway,可是那一齣就是《公園一隅》,2013年7月20號在中壢藝術館演出的那一齣戲,他就這樣到處去問別人,結果來了22個演員。一齣舞臺劇喔,來了22個演員,我們只演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戲,然後大家就整個非常多人。
蓉:所以找來的人,他就全部用上了。
君:全部都用。然後他就,哇,他好苦惱,然後呢,他就寫了一個超級龐大的文本,然後做了歌舞劇,因為他說只有歌舞劇能夠塞下這麼多演員。然後做完這一齣戲之後,才慢慢的接觸犀牛劇團,然後才有一點,也沒有說欸你現在就是團員哦。我們那時候2013年結束之後,我們就說那我們要有一個排練場,他就問大家要不要回來幫忙,我就回來可能掃掃地,可能貼貼什麼東西,貼貼黑膠,然後就慢慢的有劇團的事務就開始參與,然後就一路到現在。
代理團長交棒前遇噩耗 竹君曾有掙扎
蓉:大胖剛過世……
君:嗯,今年2月14號,今年剛離開。
蓉:那你怎麼會願意,或是說那個機緣是怎麼……
君:我不能說我不願意啊,哈哈。其實是因為去年的時候,應該說前年的11月,我們劇團開團員大會,然後呢,他其實身體狀況有一點點糟糕,然後他搞砸了,我們需要去幫他收拾一些製作的,一些他搞砸的事情。比如說他可能病到沒有辦法完成製作,我就覺得這樣的狀況不太好,然後我就跟劇團其他人討論一下說,那我們今年應該要讓大胖休息一下,就是明年2024年應該要讓他休息一整年,然後我們看該怎麼做這樣子。
所以那時候我們就是強迫他休息一年,我們那時候就是劇團的團員們閉著眼睛投票,誰要當團長。我就覺得他們很不理智,他們就太不理智了。然後呢,我就當代理團長,當了一年。2024年11月的時候,他應該要在2025年1月1號回來,那時候他就說,可是我的身體最近很不錯,我要去做縮胃手術什麼的,我還要再去看診。那時候我就說,好,那你現在還是團長,我願意幫你擔任這個職位,一路到你的手術評估完,做完,恢復完,我再把這個職位還給你,就是正式的轉交給你。
其實這一年多來,我都是跟他一起工作的,比如說我有什麼問題,我就會去詢問他,然後他也會給我一些意見。然後就是不小心,他就是,沒有不小心,他就是在2025年的2月14號,就安詳安然的離世。就是很突然啦其實,因為中間他也沒有去醫院什麼,他就是在家裡,聽醫生說應該是慢慢的心跳就慢慢的減,就慢慢的離開了。
蓉:所以就變成好像你也就很順著就只得接下來。
君:對,所以這個不知道可不可以講,應該可以,就是五月份的時候我其實有很考慮,猶豫了好一陣子要不要把劇團收掉。這個我沒有……可以啦,可以啦。但就是我那時候其實很考慮有沒有要把劇團收掉,所以我在五月份的時候團員大會,我們團員大會是一年開兩次,五月份的團員大會的時候想說,那就做到今年結束吧。(智源)他就會一直說好。要不然就是如果要做,就不能讓劇團是停擺的,它必須往前進。所以在那個關鍵的時刻,其實有很多人在旁邊跟我討論很多東西。後來我決定,這幾年下來應該會持續的進行,但是會朝著不一樣的目標前進。
蓉:因為它真的是很大的一個轉變的點。我覺得可能很多人就會說不行啊,你一定要堅持,但是堅持是別人在堅持,就不能在旁邊「喊燒」喔,一定都是很辛苦的,所以就是邊走邊看,如果還可以做戲,那我們就做看看,接下來的事誰知道喔?
君:對,接下來的事誰都不知道。
從小是「關係苦手」好奇大胖這樣的存在
蓉:智源也是高中就接觸戲劇……
源:我剛才很意外奕蓉講到大胖,大胖對我來講很神祕,因為感覺上他跟我完全是相反的人,因為他感覺上就很多朋友跟學生。
蓉:大E人的感覺,是嗎?
源:可是我也很懷疑耶,是嗎?
君:是。
源:可是你們模仿他都不像啊。
君: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辦法模仿到他的精髓。因為他每個時期都不一樣,但是他就是交朋友這件事情,只要走出門,他就是會交到朋友。
源:因為我是關係經營苦手的人。從小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好像意識到,別人在辦生日會,然後我說我可不可以參加,他們說我跟你又不熟,你怎麼要來這樣子。從這件事情慢慢的去,意識到好像自己不是擅長交朋友的人。包括例如說小學有同學會嘛,大家會自己帶書來,那時候有書叫做《巧連智》,我就很想借,可是那同學就不借我,但他卻借別人。我就一直在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決定了我是不被借的,然後他們是可以被借的。
然後有一次發生一件事情就是,因為那時候是小學生嘛,大家上課的時候無聊會鬧啊,可能就會說,臺上的女老師,你好美哦,你好漂亮哦,可不可以功課少一點,老師可以再說一次嗎,這樣子,課堂上的氣氛就很熱絡。然後那時候就覺得,欸,是要這樣子嗎。下一次上自然課的時候,我記得是自然課,有一位男老師,其實阿伯啦,他也是個開朗的阿伯,那我也就是會在座位上說,哦,老師好帥哦,老師好風趣,好幽默這樣子。之後就被級任老師找去說,同學說你上課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跟老師講話,很吵,會妨礙到他們學習。然後我就覺得,為什麼同樣的一個嘗試,卻是出來不一樣的結果呢?其實這件事情並沒有讓我對關係的觀察更精進,我反而是更疏離了。完全是個反面的例子。
所以遇到像王正豪這樣的一個存在,因為他蠻厲害的,他其實就是帶著戲劇社的學生,然後組織了犀牛劇團,他們就一直做戲到現在。包含今年的戲叫《COMA》嘛,《COMA》是昏迷的意思,那是因為王正豪他曾經在2014年的時候倒下昏迷了60幾天,然後奇跡醒來了。他醒來之後,就做了一個戲叫做《COMA純屬巧合》,是講他昏迷到醒來的一些事情。然後我又覺得,怎麼會有一個劇團會願意讓主理人有機會讓他書寫自己的故事,這是我絕對不可能會遇到的事情,我就覺得很難理解到底光譜的另外一端是怎麼回事。藉由這齣戲,我其實更去整理了關於關係的這件事情。所以這個戲老實講其實就是我在想關係這件事情,如何再轉化為戲裡面的一些形式或是情節。
關係對我來講,對我來講就是很尷尬、很危險,我想要去全力以赴的讓我的關係變好,我想要讓大家看我,其實就是像在臺上,我想讓觀眾看我這件事情嘛,可是我覺得我好像老是適得其反,然後我好像老是會讓大家覺得很尷尬什麼的,可是又有時候莫名其妙會覺得很有張力。所以我覺得關係這件事情,好像是這個戲可以去面對的一個課題或者是主題。所以我覺得如果要是比較常常在思考,或者是跟社會之間老是有一個距離的觀眾,或許可以來這個演出,我們一起去感受到底關係跟存在是怎麼回事。我目前工作部分是這樣子。
試圖從大胖的眼光 尋找座標中心點
蓉:我覺得那個連結很有趣,你還是用跟當初那齣有點關聯,跟大胖有關的來發想。那個是什麼時候開始,你知道要來做犀牛劇團的戲,為什麼不是一個全新的東西,而是你的起點是還是很犀牛劇團、很大胖相關的事?
源:剛剛奕蓉在講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頭腦裡面就出現聊齋的《畫皮》,就是妖怪披著人皮,然後去誘惑一些書生。我覺得我就是披……這可以講嗎?這是普遍級的頻道嗎?我覺得我好像就是披了,這好像不能講,我就是試圖去進入大胖這個角色,然後去模擬那個東西是什麼。這是我的個人,很私人的欲望,我其實沒有想得很清楚。我不是為了劇團的未來或者是桃園鐵玫瑰藝術節,我只是單純的依照創作者的欲望,我想要穿上這個人的皮,然後再重新走一次他當初的運作,是不是也一樣成立?
蓉:你說運作是劇團的運作嗎?
源:其實這個戲它會模擬大胖他昏迷的時候腦中在想什麼。所以在昏迷的時候,時間線不會是線性的嘛,所以有時候會跳到他的老年,講老年好像不太對,他成年後的工作狀態,有時候會突然間跳到他在新世代劇團的那一段青春歲月,有時候會跳到他當老師跟學生互動的狀況,有時候又會跳到他可能想像的未來,那個光明的前景,或是他就跑去當保險業務員求個穩定的生活。所以我覺得是在這樣子借著他的皮,有點像是它像是一個鑰匙一樣,讓我進去一個平行宇宙,多重時空交疊的空間裡面去探究,到底什麼東西是他中心的那個座標,它把所有的時間線跟所有的人,跟所有的劇場串聯起來的那個關鍵的「0,0」是什麼,「0,0」就是座標中心點。
蓉:但你原本其實並不算認識大胖。
源:很巧耶,我其實在2019年就有去他們的劇團教編劇課,去年也有去幫他們的「想演就演戲劇節」,他們其實有點像是類「花樣」,但它就是中壢的各個高中職聯合起來做一個演出,去年幫他們寫一個劇本叫做《不如我們_!!!》。很生氣 的是,我都沒有跟他有互動,,唯一可能有同臺的一個場合是他們今年的尾牙,然後也沒有講到一句話,隔一個月後他就離開了。
蓉:哎,那你要穿上大胖的皮……
源:這真的可以說嗎?
蓉:這有很限制級嗎?
源:有吧?
蓉:我沒有感覺很限制級啊。
源:萬一小朋友說媽媽我要怎麼樣披上別人的皮,那怎麼辦?
蓉:我覺得能討論這件事啊,沒有什麼問題……
君:也許他們會解釋成是模仿或是什麼的啊,不一樣啊,我要怎麼去模仿別人外在。
或許找不到座標 也能繼續走下去
蓉:那所以你會需要田調嗎?你會需要很多真實的東西,還是其實不見得?
源:有,就是看了他們很多的劇本。然後他們蠻有趣,他們不是「想演就演戲劇節」嗎,早期其實每個學校的劇本都是大胖寫出來的,所以他早期一個人可能一年就會生出五、六個劇本讓小朋友去演,然後他的劇本非常多,到現在都有。他還寫劇本讓犀牛劇團的朋友們去參加臺北藝穗節啊之類的。我就覺得,我其實是從他的劇本去想要去捕捉他到底在想什麼,去捕捉要怎麼扮演這個人,然後去捕捉那個,他皮下的那些精華是什麼。還有一點就是從他的過往的經歷,例如說他小時候是啟英高中,然後新世代劇團,這些線索裡面慢慢去去接近這個人。然後包括他為什麼要,因為在劇團通常都是做自己的製作為居多,可是他為什麼想要辦一個戲劇節呢?
其實這點就很像新世代主理人,就是張皓期先生,他就是辦了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第一屆,然後想說到底是不是有關聯。我覺得這件事情也很巧妙,因為他是有點像各個學校,像節慶一樣去做劇場這件事情,比起以往的教育戲劇的想像,好像有一個落差。因為以往對於青少年戲劇的想像就是,從這個戲我們去學到什麼,可是戲劇節的想像是讓你寫出自己的故事,彼此觀摩,然後這件事情就是,我還在拼湊它的一個途中。
所以我覺得我其實剛剛講我想找到那個座標,但可能真的到現場,大家來看《COMA》這個戲,我反而是讓大家會一起去感受找不到座標這件事情,也能繼續走下去。所以真的覺得如果對世界很疑惑的朋友們,可以來這個戲裡面,或許你不會有強烈的感官刺激,但是會有一群人陪著你一起去面對這個未知。
從智源的眼光 看犀牛劇團的17年
蓉:竹君認識大胖十幾年,那你當初一看到智源寫的《COMA》這個劇本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君:我們其實今年三月的時候有四次的工作坊,然後呢,跟我們劇團的成員一起田調了劇團這17年來的一些歷史資料等等的東西,智源也播了他的作品給我們看,然後我們就,我個人是有心理準備會接收到一些,我可能沒辦法第一時間就能夠理解這個劇本在說什麼的,或是看完文字之後可能需要消化一點時間的一個準備。所以我看完了之後我就覺得,嗯,好破碎的劇本喔,但是同時裡面又有好多好多好有趣的資訊,包含以前我看過的劇本,甚至我沒有看過的劇本,甚至我演過的劇本。在這個過程中,我會覺得好像一步一步慢慢的去看到犀牛劇團,以一個外部視角在看待犀牛劇團的一個樣子。
因為我自己在犀牛劇團裡面,其實如果今天要我來整理這17年來的歷史,我覺得劇團任何一個人可能都沒有辦法很中性的做到這件事情。所以我其實是非常感謝這一次,其實是跟智源合作之後,才可以用一個外部視角看待犀牛劇團現在長什麼樣子,的感覺。所以看完劇本之後,我就覺得,哇哦哇哦哇哦,就是連續三個哇哦。然後呢,就是好,我蓋起來,我要等一下準備有機會的時候再趕快再來看第二次。然後看完之後,看完第二次之後發現裡面有很多細節是充滿有趣且巧合的,有些東西可能是我們沒有講,之後我們再寫……啊!
源:為什麼不現在講?
蓉:你說沒有講是指?
君:就是我們可能在那四次工作坊裡面沒有講出來的東西,但是他寫在劇本裡面。或是我們可能不經意的一句話,他就突然寫在劇本裡面,我們就哇哦,嚇到。比如說像我們劇本裡面有一句話是庭葳說,我其實跟主理人沒有很熟這件事情,因為他是最年輕的團員之一,所以他跟我們大胖的關係連結其實沒有那麼深,但他跟其他的團員的連結感其實是比較重的,所以像這個他也有講出來。然後包含在這整個過程中,像是要到臺北排戲什麼,那都是他高中的時候三年,他曾經說過這個故事,他是每天騎車到臺北排戲、到石牌排戲,然後學校的主任就直接說你不能去,因為如果你去了你學校課業顧不好你就完蛋,他就跟主任說我保證我不會,所以他三年來他都完全沒有遲到。他自己說的啊,可是我有點不太相信他,其實,他總是會就是美化他的青春期的時候這樣。
他說我都沒有遲到,我畢製我還演了什麼什麼,然後大家都還誇獎我,然後因為他演那個喜劇的角色怎樣怎樣的,然後呢,我就說嗯,我雖然就是覺得很有趣,可是我同時不相信你沒有遲到過這樣。他就說他每天下課他就是飆車,我想說你那時候不是十五、十六、十七歲嗎?你怎麼可以飆車?內心覺得不太對勁,但是他又是講得頭頭是道。所以像這些東西,好細節的東西哦,我們可能資料裡面雖然可能有,可是我沒有想過會被放上來,甚至現在排練過程中,我都覺得這些東西被搬演出來的時候是好有趣的狀態。甚至是劇團的每個人,他們想要說的話,好像默默的都在劇本裡面,默默的被談出來了。
這次的挑戰?竹君:上節目
蓉:你也是八個演員其中一位,那你們的角色是就是劇團裡的人嗎?
君:我可以直接講,對不對?
源:你可以有你的版本,我有我的版本。
君:其中有一個演員,他演了22個角色。
源:爆雷,直接,可以。
君:但是基本上我自己的感受是,我有我自己在裡面,但我同時也去扮演別的角色,就是可能是在犀牛劇團裡面的某一塊,我自己會把八個演員分成八塊以上,然後呢,我可能扮演的某兩塊或是某幾塊,然後每個人都有點像各司其職,我自己是會這麼覺得的,進而讓觀眾看到我們劇團的團員以及我們劇團現在長什麼樣子,以及我們劇團跟劇場的一個距離。
蓉:那你覺得這次最挑戰的是什麼?
君:我本人嗎?本人最挑戰的就是要不斷的上節目。
源:也才上三個。
君:這次最挑戰的其實是跟對手演員對戲,我反而覺得這是對我來說最最最難的一個地方。因為我的對手演員他很忙碌之外,他的篇幅長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我必須得要花更多心思可能在他身上。反而在我自己身上的時間沒有這麼多,我覺得我還在跟他調配中。
從破碎的劇本 看到身為演員的價值
蓉:那對智源來說呢,這次的挑戰是什麼?
源:我覺得這次的挑戰就是沒有挑戰的感覺,這點很可怕。就是我也找不到問題在哪裡,但我也找不到順利往前走的那種直覺,就有一種不斷在繞路的感覺,包括我去他們劇團也是。我必須要先繞路去找YouBike,然後再騎到他們劇團,我還必須到一個離他們劇團有點距離的地方停好車再走過去,然後每件事情都好像不是那麼順,但是又可以走過去的感覺。所以真要說困難或挑戰嗎,目前還好。
因為我們現在其實有一個默認的挑戰就是,觀眾可能會看不懂這個演出。因為它的劇本很破碎,然後我其實是故意要破碎的,因為這樣才能看到他們身為一個演員的價值,如何去把這些破碎消化成自己的東西,也就是說他們需要有自己對於犀牛劇團跟王正豪的觀點。但是如果要是給一個大家一看就懂的故事,那是不是演員把這個故事交代出來就好了?所以我有很大程度是信任演員們,如果說這是挑戰的話,那我就是把挑戰的這個權力給演員。
君:你說還給我們,所以我們就接住這個挑戰,我們各自其實都有各自的挑戰正在努力進行中。我其實覺得蠻棒,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跟像智源這樣的導演合作過,或是演過這樣的作品,扮演過這樣的劇本,所以其實這個對劇團來說就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因為我們可以理解,我們「想演就演」做到第17屆了,前面六屆全部都是大胖老師的作品,我們基本上第一代、第二代的團員都會是前六屆就已經定案的團員,後面的話我們還是好幾屆會重複搬演前六屆的犀牛劇團,大胖老師為「想演就演」創作的作品,是有的。所以呢,其實大家多多少少都會有習慣大胖老師的這個模式。
但我們高中結束之後,大學有的去北藝大,有的去臺藝大,有人可能去淡江,有人去世新,有人可能在中原,甚至有人就是先暫時離開劇團之後再回來。所以大家回來之後接觸到的戲劇的樣子是不太一樣的,甚至接觸到的我們所謂的流派,或是我們接觸到的人都不太一樣。當我們再回來的時候,其實對我來說是注入了一個新的活水,在犀牛劇團裡面。
但是大胖原本在的這一個東西它是沒有變的,只是我們注入了一個新的東西,所以我們所謂的第二代或這些年輕人,以大胖老師來說,我們是年輕人,然後我們開始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說我們開始創作自己的作品,創作自己的編劇等等的,可是我們從來都沒有演過像智源寫的這樣的文本,也沒有一個導演導過這樣子的戲在犀牛劇團發生,所以對犀牛劇團來說就是一個非常大的刺激。因為大概兩、三年前都還是大胖是主理人的時候,基本上很多時候都是他導戲的,他導戲就是有他的一個風格,或是有他自己喜歡的一個樣子。
蓉:所以對大家應該就是,這本身這個合作本身就是很大的挑戰了,大家都需要彼此適應。
源:我是完全沒有挑戰的感覺,我自己是覺得就是這樣啊,然後我是覺得可能對觀眾也有一些挑戰的地方是在,因為我們是在中壢藝術館嘛,中壢藝術館它其實不是for劇場的空間,它是for音樂廳,然後我們這次把舞臺放到了那個大舞臺上,大家不是傳統的坐在下面的觀眾席看,所以這點我覺得肯定會對中壢的觀眾,或是臺北要來中壢的觀眾,或是從桃園來中壢的觀眾都會是挑戰,因為你可能要嘗試直接在舞臺上面(蓉:觀眾也在舞臺上?),對對對。然後它的舞臺非常的淺,所以觀眾跟演員的距離會非常的近,然後又要演很破碎的東西,然後八個年輕的肉體在你身邊穿梭,我覺得這對觀眾來講會非常大的挑戰。
「劇場是一個容許你有奇怪體驗的地方」
蓉:無論你怎麼解讀文本啊,你的體驗上可能也都是蠻特別的,蠻不一樣的,所以也有可能有一點挑戰。
源:我覺得好像大家都會怕看戲的觀眾會生氣或是離場或是睡覺,但我覺得可以成熟一點,就是承認並包容這樣的事情吧。或許他睡完或他生氣完,這個戲,走出去劇場,因為一句話,例如說,「我要做歌舞劇是因為這可以包容所有的演員」,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講法,然後他就可能會對他的生活有不同的想法。我覺得劇場是一個容許你有奇怪體驗的地方,但是現今的劇場都是趨近於,對得起你的票價這件事情,翻譯過來就是要有一定的寓教於樂或是娛樂性。但我覺得早期的劇場好像不是那樣子的,那我現在可能在做一些小小的私人的抵抗吧,我想再把劇場拉回到那種廣場式的,有可能性發生的一個場域,但是票價也是不便宜呢。所以我就覺得,如果你買票進來,那你就是,信任了這個契約嘛,那我們也信任觀眾,所以我覺得這也不是挑戰啦。
蓉:我也就是看戲看很多年,你就會覺得。會想要一些特別的體驗。因為如果你要懂那個故事,要這些寓教於樂,我覺得就是從影視你就可以獲得,所以反而劇場……影視真的就是,如果我看了不喜歡我就加速嘛,可是劇場就是因為你不能加速,所以我覺得你反而要有一些跟影視不同的體驗,你那個錢我反而覺得才花得值得。
源:怎麼會這樣?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我不敢從我嘴巴講出來啦。
蓉:因為你們是創作者,然後我某種程度是付錢的人,哈哈。但我的確就這幾年真的有這種感覺,因為影視太多敘事很強的東西了,所以我會覺得我從影視獲得的跟從劇場獲得,好像反而可以切更開。就是那一些特別的體驗,我就是從劇場獲得啊,因為影視其實只能給我這些了。那我付錢去劇場要幹什麼呢,就是我結束之後過半年,如果我還可以記得一兩個畫面,我就覺得它是成功的耶。因為大部分的戲,你真的半年之後,你什麼都不記得,我大部分是這樣的,什麼都不記得。可是如果我半年之後,你還有一兩個畫面給我是很有印象的,我基本就覺得這個東西是成功的了。我不用記得你的整個故事,因為太多電影電視很好看,可是你要跟人家完整的說出故事,其實你也說不出來。
源:奕蓉,你可以來當我們的節目導聆。
君:還是演後座談……超級適合耶。
蓉:所以大家可以去試試,我覺得今天你們也會給大家一個不同的想法。我覺得也是這幾年因為真的太多東西可以看了,所以有些人會說,那劇場就不需要,不是吧?它給你的體驗應該是不一樣的,你可以去從劇場找不一樣的體驗。聽起來好像有一點點挑釁,但是那個挑釁就是現在影視已經沒有的啦,因為影視你滑掉就好啦,你不想看就不要看吶,可在劇場裡面你就是當下決定你要走掉,它是需要掙扎的耶。我付了這個錢,好貴喔,下半場我要放棄它嗎?我覺得這個掙扎很珍貴耶,因為在影視是沒有的,直接就卡掉就好啦,我下一次再看也可以。劇場沒有耶,你這次離開,沒有了,你就是不會再看到。其實那個決定反而很珍貴啊。
源:我們決定再去上別的節目的時候就要抄襲你的講法。
蓉:至少我是覺得我會好奇的,我覺得這個現在蠻重要,因為現在真的表演好多,所以你要有一點點特殊性,我覺得要有一點挑釁吧?可是當然的確就很難,因為現在的票價很貴,但我又不想要隨波逐流的話,那個是很掙扎的事情。可是我覺得這是很值得敬佩的事,就是我敢這樣做,因為我們鐵定都會有壓力嘛,票房壓力,我就是需要成本來做這些事。可是在這樣的壓力下,我還願意做一點點挑釁,我覺得這個是劇場很值得敬佩的地方。
源:都值得尊敬。我其實也蠻喜歡看影視作品的,但我覺得今天的討論好像有一種,觀眾可以跟創作者的交流角度,切換的可能性越來越多,好像重點也不是我們創作者作品變得怎樣或是觀眾他的選擇變得怎麼樣,戲越來越好看、戲越來越難看、戲越來越多,反而是在作品兩端的創作者跟接受者,他們有新的相見的可能,這點對我覺得是今天討論蠻有收穫的地方,沒想到小小的訪談會讓我學習到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