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數據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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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管道如同巨獸腐爛的腸道,瀰漫著鐵鏽、污水和年代久遠的塵土混合的刺鼻氣味。黑暗濃稠得幾乎化不開,只有遠處偶爾滴落的水聲,敲打著死寂。陸見微靠著冰冷濕潤的管壁,喘息逐漸平復。剛才強行讀取環境記憶帶來的刺痛感仍在隱隱作祟,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不能停留。沈眉和她背後的力量絕不會放棄。這錯綜複雜的地下網絡,暫時提供了庇護,但也可能成為更大的陷阱。

 

他需要信息,需要反擊的武器。而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蘇雨本人——或者說,她在數字世界中可能留下的、未被完全抹除的痕跡。既然忘川如此懼怕她留下的信息,那麼這些信息必然存在,且具有殺傷力。

 

憑藉著對城市結構和數據流向的直覺,陸見微在迷宮般的管道中穿行。他找到一處廢棄的市政通信節點,斷裂的光纖線纜像枯萎的藤蔓般垂落。對普通人而言這裡是廢墟,但對他這樣能模糊現實與數據邊界的「邊界行者」來說,這裡是未受監控的、潛入城市數據層的絕佳後門。

 

他再次閉上眼,這一次,並非完全進入「鏡像廢都」,而是將意識沈入更表層、更接近現實基礎數據流的「淺水區」。這裡是城市日常運轉產生的海量數據的匯聚之地,嘈雜,混亂,但同樣蘊藏著無數秘密。

 

他像一個耐心的漁夫,在數據洪流中撒網,尋找任何與「蘇雨」、「初始原型」、「忘川」相關的異常信號。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尤其是面對一個正在被系統性抹除的目標。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和精神的高度集中中流逝。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屬管道上,發出微不可聞的「滴答」聲。

 

就在他精神即將耗竭之際,他捕捉到了一縷異樣。

 

那是一個極其微弱、頻率特殊,且不斷變換位置的加密數據包。它像一條滑溜的魚,在城市數據流的縫隙中穿梭,巧妙地避開主流監控節點的掃描。其加密方式帶著一種獨特的、有機的韻律感,與忘川公司那種冰冷、嚴整的防火牆風格截然不同。

 

是蘇雨!

 

陸見微精神一振,集中所有殘存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鎖匠,開始解析這個數據包的加密結構。這並非純粹的技術對抗,更像是一場心靈的對話。他需要理解設置加密者的思維模式,理解她的恐懼、她的意圖。

 

過程異常艱難,數據包仿彿擁有某種自我保護意識,數次差點從他的精神鎖定中逃脫。終於,在歷經數次失敗後,加密層如同花瓣般層層綻開。

 

沒有龐大的數據流,裡面只有一段簡短、卻承載著沈重信息的留言。並非音頻或視頻,而是一段純粹的、由蘇雨的意識直接轉譯成的文字,伴隨著強烈的情感殘響——一種混合了急切、警告與孤注一擲的決心。

 

「致後來的追尋者:

 

如果你能讀到這段信息,說明你已觸及真相的邊緣,也置身於極度的危險之中。忘川並非表面上的記憶療癒者,他們是情感的竊賊,是存在的收割機。『鏡像廢都』不僅是潛意識的投影,更是他們進行大規模記憶實驗與儲存的『農場』。

 

我,蘇雨,代號『鏡像01號』,是他們『初始原型』計劃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成功的『容器』。他們試圖將我打造成承載並管理所有盜取記憶的中樞。但他們低估了人類情感的重量與複雜性。過載的記憶讓我『醒』了過來,讓我看到了表象之下的殘酷真相——陳懷山,忘川的創始人,他想做的,遠不止是消除痛苦……

 

時間不多了,他們正在追捕我。我必須將自己『打散』,將核心數據隱藏在廢都最深處的『記憶底層』,那裡是連他們都難以完全掌控的混沌之地。關鍵的證據,關於計劃全貌和陳懷山真正目的的證據,也藏在那裡。

 

找到我……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之前。小心獵人,尤其是『沈眉』,她……她與我們不同,她是被『清洗』過的空白。」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股強烈的情感殘響也隨之消散,只留下冰冷的文字烙印在陸見微的意識中。他仿彿還能感受到蘇雨在留下這段信息時那份不甘與決絕,那份對自由的渴望與對真相的執著。

 

「容器」……「記憶農場」……「清洗過的空白」……

 

每一個詞彙都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份量。陳懷山的目的果然不僅僅是商業行為,他是在玩弄人的靈魂,將最寶貴的記憶與情感當作可隨意處置的資源。而蘇雨,這個承載了無數人記憶的「初始原型」,在覺醒後選擇了反抗,成為了系統的漏洞,也成了必須被清除的目標。

 

沈眉的形象在他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冰冷的眼神,那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的攻擊模式……「被清洗過的空白」。原來如此,難怪她的意識外圍如此堅韌且空洞,她本身就是忘川技術的「作品」。

 

陸見微靠在冰冷的管壁上,緩緩睜開眼睛,黑暗中他的目光卻異常明亮。

 

他之前的行動只是受託於人,帶著職業性的探究。但此刻,蘇雨留下的信息,將這場追逐從一個委託,昇華為一場對抗龐大惡意的戰爭。他見證的,不僅僅是一個女孩的失蹤,而是一個靈魂在系統壓迫下的覺醒與抗爭。

 

他不能再僅僅是「尋找」蘇雨。他必須「拯救」她,並揭開忘川公司的黑幕。這不再關乎報酬,甚至不僅僅關乎真相,而是關乎對抗那種將人變成「空白」的、冰冷的秩序。

 

然而,「記憶底層」……那是連最資深的邊界行者都視為禁區的存在。那裡是所有人類被遺忘、被壓抑、最原始也最混亂的記憶最終沈積之地,充斥著難以預料的危險和精神污染。

 

但他別無選擇。

 

陸見微深吸一口滿是黴味的空氣,感覺體內某種沈寂已久的力量正在甦醒。他需要制定計劃,需要找到進入「記憶底層」的方法。而首先,他必須活著離開這片地下迷宮,並在沈眉和她的獵人團隊織就的天羅地網中,找到一絲縫隙。

 

獵人與獵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轉變。而他,已經握住了反擊的第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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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殘項的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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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天空露出灰白的羽翼~ 月光彷彿情人一般被包裹在其中~ 殘風為愛失去象徵自由的流暢~ 項鍊化為鋒利的劍,斬斷這不應該存在的錯誤,將自己推入永恆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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