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一般的空間,我坐在你的身旁,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椅子偏離了矩陣。
畢竟是強插過來坐在你旁邊的,我原本沒有座位,我撇了撇嘴,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台上的音樂老師宣告接下來的分組活動,你在紙條上面寫了幾個人的名字遞給了我,要我幫你找他們過來。
我看了看名單上面的名字,沒有我呢。
但我什麼都沒有說,認命的把其他人給找過來,然後,將椅子往更遠處拉了很多,把空間留給別人。
你們熱烈的討論著什麼,而我只是在遠遠地看著,沒有參與也沒有打斷。
我已經習慣了做一個小跟班、跟屁蟲。
我真的不介意這樣子的身份,真的——
才怪。
你的組員名單上面,並沒有我的名字呢。
我再次撇了撇嘴苦笑,離開了禮堂,你沒有留意到,或者你根本不在意。
外面剛剛下過雨,路很濕滑,我沒有走穩,滑倒了。
在這一刻,我似乎成為了殘障人士,站起來比想象中還要艱難,我奮盡全力的找支撐點,緩慢的試著爬起來。
周圍人潮來往,沒有人對我伸出援手。
我已經習慣了,沒有人會幫助我,我知道我的人緣並不好。
有一個霸凌成性的同學發現了我,笑著踩在我的頭上,讓我所有站起來的嘗試都前功盡棄。
被落井下石,我也習慣了。
我又一次撇了撇嘴苦笑,不再試著掙扎。
等到惡霸對欺負我失去了興致,結束對我的施壓,我才緩慢的爬起來。
這份孤立無援的感受,我知道我真的該離開了。
我走進禮堂,走到老師的講台,搶走了老師的麥克風,對台下的所有人宣佈:「我知道你們都不太喜歡我,我會離開。」
大聲的宣告離場,這是我的勇氣唯一能用在的地方。
我一跛一跛的離開舞台,最後一次望向你的位置。
你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其實,我都知道,你的組員名單上面之所以沒有我的名字,是因為這時候的我,尚在你的默認名單內,不需要特別點出來。
但我就是想要聽到你指名道姓一次,告訴我,我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我想聽到你告訴我:你想要跟我一組。
而不只是這種沉默,我加入也默許,我離開也默許,我不敢求助也默許,我被排擠也默許。
我想要得到一次確認,我想要聽到一次你的主動表態。
因為我是如此的孤立無援、如此的——
自卑。
你畢業那一天,輪給大家簽名的那件白色T-shirt,我到底有沒有簽過名,我記不起來了。
也許我是第一個簽名的人,也許你輪了一圈漏掉了最靠近你的我,我至今都沒有問出口。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我一直都在重複做這樣的事情。
有勇氣大聲宣告我將離席,卻沒有勇氣過問別人對我的感受。
我不敢確認我自己是否重要,而這會變成一種自證預言——當我離開之後,我就真的不重要了。
我知道在外面的世界、在清醒的那端的「你」——哦,不是小吳啦——是「你」,另一個「我」,化名為「甦」的那個存在。
「你」現在也面臨同樣的情況,對吧?如此勇敢的宣告離席,卻未曾確認過自身的位置,沒有過問過對方,「你」對他來說是否重要。
如果是「你」的話,「你」的故事,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致親愛的「眠」:
當我代替你整理完你留在夢裡的囈語之時,我已經受你鼓舞,付諸實踐過了。
我們的故事,並沒有什麼不同。
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從你的經驗轉化而成的積極心態,未必就會帶來積極的收穫。
第一次感受到,我原來也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我原來並沒有像你對我的期許那樣,有一個把故事改寫成美好的樣子的能力。
我沒有「甦」這個字一樣的堅韌不拔。
你的選擇,也許並沒有錯。
在那些沒有我們安身的劇本裡,聽信直覺並沒有錯。
我會離開,乖乖的。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辦法讓自己可以站起來。
然後,我會學習更像一個人類。
或者接受我們在預告中的結局——
成為殉道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