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鬧鐘響起前十分鐘,我醒了過來。這已經成了一種生理習慣,在電子音效粗暴地劃破寂靜之前,讓意識先行一步抵達。窗外沒有鳥叫,只有雨絲黏附在玻璃上的聲音,細微得幾乎不存在。
我拉開窗簾一角,如同揭開某個不願面對的祕密。果不其然,又是雨。柏油路面被浸潤成一片深不見底的黑,反射著路燈昏黃的光暈,像是某種記憶的液體化石。偶爾有早起的摩托車駛過,車燈劃開濕漉漉的空氣,輪胎濺起的聲響聽起來格外孤單。
這是一種說不上是好是壞的心情。它不帶來憂鬱,也不提供喜悅,更像是一種中性的懸浮狀態。彷彿整座城市連同自己,都被浸泡在恆溫的顯影液裡,等待著某個永遠不會發生的決定性變化。
赤腳走進廚房,我為自己手沖一壺咖啡。研磨機的聲響在一片寂靜裡迴盪,成為唯一堅實的存在。空氣中咖啡的苦香,和窗外的濕氣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專屬於這個季節的味道。
我在手機 App 上點選了查特.貝克的唱片,小號聲流瀉而出。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寂寞,但並不悲傷,就像這場雨一樣。它只是存在著,以一種極其自然的方式。
台北的冬天,所謂的冬天,基本上就是雨的同義詞。它不是激烈地落下,而是以一種近乎固執的方式滲透進來,滲透進牆壁、衣服,還有你的情緒縫隙裡。你無法對抗它,只能學會與它共存。就像你無法對抗時間,或某段早已結束的關係。
我端著溫熱的馬克杯,看著窗外的雨絲。它們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也沒有要它們停下來的意思。咖啡喝完後,我就得出門,走進那片無邊無際的潮濕之中,開始不好也不壞的另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