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四點半,鬧鐘還未響起,意識卻像熟練的潛水員,準確地浮升至睡眠的表面。窗外仍是一片深沉的、近乎墨色的藍。這座城市似乎還浸泡在夢的溶液裡,尚未完全清醒。我不開燈,赤腳走在地板上,感受著木質紋理那種安靜的、帶有些許涼意的觸感。
廚房裡,我用固定的程序沖泡咖啡。先是研磨咖啡豆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像某種儀式的前奏。熱水緩緩注入濾杯,蒸氣和香氣一起升起,瀰漫在小小的空間裡。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咖啡,更像是一天開始的開關。
我把馬克杯端到書桌前,輕敲鍵盤喚醒電腦。螢幕亮起,Obsidian 的空白頁面上只有一個孤單閃爍的游標。它像一顆遙遠恆星的微弱脈動,等待著什麼。家人們都還在睡夢中,我載上耳機,今天選擇的是比爾.艾文斯的三重奏。鋼琴聲如冰涼的河水,安靜地流淌而過,填滿了文字尚未佔據的空隙。
寫作這回事,其實和長跑很像。並不是依靠什麼靈感或激情,那種東西往往靠不住。你真正能信賴的,是日復一日建立起來的肌肉記憶。你只是準時坐到書桌前,將手指放在鍵盤上,然後開始。就像跑者日復一日照著課表,將一隻腳邁到另一隻腳前面。
文字從何而來,我其實不太清楚。或許是從意識深處某個黑暗的井裡打撈上來的。有時候,撈上來的是清澈見底的泉水;有時候,只是一些濕漉漉的石頭和爛泥。無論如何,你都必須持續打撈。這事需要的不是才華,而是耐力與規律。
當窗外的天空由墨藍轉為魚肚白,遠方傳來附近小學的廣播聲響時,我通常就會選擇離開書桌,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已經完成。剩下的時間,我可以去跑步、聽音樂,或者只是單純地作為一個普通人,去應付世界上那些具體而微的瑣事。一切井然有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