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en_(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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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勇最終還是受到了,來自伊甸園高層的「懲處」。

但那不過是象徵性的——會議桌上,幾句不痛不癢的、來自競爭對手的冷嘲熱諷;上層的機密文書中,一紙關於「過度干預」的、無關緊要的責任備註。連最基本的降職或停權都談不上。

因為,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這項早已投入了無數資源的、龐大的研究,若是失去了他富岡義勇,便如同被斬斷了最為核心的、無法替代的中樞。無人能夠再接手。

他的專業、他長年以來所累積的、大量的數據與獨有的核心技術,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冰冷的機構,所不可或缺的、絕對的基石。

所謂的「懲處」,不過是,一場用來安撫部分高層保守派情緒必要的、拙劣的手段。

與此同時,竈門炭治郎的名字,也悄然無聲地從那份冰冷的、代表著「工具」的 Eva 名單之中,徹底地消失了。

沒有任何正式的、面向全機構的公告,也沒有任何明確的、多餘的解釋。只是,那串曾代表著他所有價值的代號,自此之後,便再也不會出現在任何關於實驗的排程與數據報表之中。

可他,依舊留在了伊甸園的機構之內。被轉任為一個全新的、擁有極高權限的職位——「特聘生殖顧問」。

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段艱險的、充滿了變數的過程。也沒有人,能比他提供更為珍貴的、獨一無二的第一手經驗。

他的數據依舊完美。他體內那個,曾引發了無數風波的模組,也依舊真實地存在著——

只是,他再也不會被任何人,重新地放上那張,冰冷的、毫無人性的實驗檯了。


自那之後,他與義勇的關係,便更無可遮掩。事實上,也早就不是什麼祕密了。

伊甸園的上層,雖然對此從不言語,卻也默默地允許了這種,早已超越了所有規則的、「不合規矩的親近」。

自從義勇親手,將那枚代表著「Eva」的、冰冷的標籤,從炭治郎的身上徹底移除之後,他便放棄了所有多餘的偽裝。

在那些,人來人往的走廊裡;在那些,堆滿了資料的數據室裡;乃至於,在那些偶有閒暇的、短暫的休息區。他的目光,總是毫不掩飾地,追隨著炭治郎的身影。

偶爾,會有膽大的、年輕的下屬,捕捉到他在冗長的會議結束時,會極其自然地,順手替炭治郎整理微皺的領口;或是在某個狹長的、擁擠的長廊拐角處,會下意識地伸出手,將那個人牢牢地護在自己的身後。

這樣不加掩飾的佔有慾,起初,還會讓人在私下裡議論紛紛。但很快,就成了這個冰冷的機構之內,一道所有人都早已習以為常的、獨特的風景。

炭治郎並不抗拒。反而還帶著幾分,早已釋然的自在。

或許是因為曾經,真實地經歷過那份足以將人徹底摧毀的失落與痛楚。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眼前這份被小心翼翼地珍視著、被緊緊地握在手中的重量,究竟有多麼地真切。

他,樂在其中。

甚至,在某些時候,他還會主動地去回應——在義勇那專注的目光追隨之下,微微地一笑;或是在周圍那些年輕研究員們,那充滿了錯愕的注視裡,毫不掩飾地走到他的身邊。

這份無言的默契,正在無聲地向所有人昭示著他們的立場:

經歷過了所有的險境與失落之後,他們,選擇了彼此。再也無須向任何人躲藏。


那天的部門例行會議結束之後,會議室裡的人群,正三三兩兩地散去。

長長的走廊裡,仍舊留著那螢光燈管所投下的、冷白色的光。空氣中,混雜著淡淡的咖啡與紙張的氣味。

炭治郎正收拾著自己手邊的資料,剛要起身時,便看見了正站在門口,等著他的富岡義勇。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刻意地掩飾。而是,就那樣坦然地,站在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可以輕易觸及的地方。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等著。

會議室裡,那些還未曾完全散去的同事,忍不住交頭接耳。有人小聲地說「果然……」;有人,則帶著點不解的、曖昧的笑。

可義勇卻毫不在意。

炭治郎微微一愣,隨即便彎起了唇角。他並不急著收齊所有的資料。而是抬起眼,與那道,充滿了耐心的、等待的視線,正正地相對。

那一刻,他們二人之間沒有了任何多餘的遮掩。像是那份早已深入骨髓的默契,早已在他們心中,深深地生了根。


「走吧。」

義勇在所有人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那語氣平淡,卻又帶著不可置疑的、獨有的親近。

炭治郎將手中的資料,遞給了身旁的助理。他的另一隻手,則極其自然地,放進了那隻為他攤開的、寬大的掌心。

那一瞬間,四周所有的、那些充滿了探究的低聲議論,似乎都遠去了。只剩下,他們二人,那緊緊交握的、溫熱的手心。

他們並肩走出了會議室。長廊那光潔的、巨大的玻璃,清晰地映照出了他們重疊在一起的、無法分割的身影。

義勇略微地側過了身,將炭治郎輕輕地護在了那更為安全的、靠牆的一側。那動作自然得像是早已習慣了千百遍。

炭治郎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他眼底的笑意細微,卻又無比真切。

「你,很明目張膽。」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溫柔的調侃。

「我從沒打算再隱瞞。」義勇淡淡地回應,語氣裡藏著不容任何動搖的決心。

炭治郎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心。像是在用這種最為沉默的方式,默默地回應著他。

那畫面,被遠遠地落在了後頭的、那幾個年輕的研究員,看在了眼裡。

再也無人言語。

或許,還有驚訝;或許,還有不解。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隱約生出的、近乎敬畏的情緒——

那樣不顧一切的、堅定的姿態,很難不令人動容。


專屬於他們二人的、那間小小的房間的門,輕輕地闔上了。徹底隔絕了走廊裡,那些若有似無的竊語與探究。

安靜下來的空間裡,只有,恆溫系統那極其輕微的、單調的低鳴聲,讓整個房間的氣氛,都顯得格外地私密。

炭治郎脫下了身上的外套,隨手將它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之上。那動作看似隨意,卻又難掩他眉宇之間,那份尚未完全散去的情緒起伏。

他轉過身來,眼角還帶著剛才在眾人面前的那絲笑意,卻又多了些細微的、只有在獨處時才會顯露的無奈與羞赧。

「老師,你今天那樣……也太過份了吧?」他的語氣帶著半分溫柔的調侃,卻又藏不住,那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公然宣告的、真切的心慌。「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你幾乎就是在昭告天下……」

話還未說完,他的聲音就停在了喉間。

義勇沒有任何回應。他的步伐沉穩卻又堅決。他走到了他的面前,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已徹底交疊的距離。

他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輕輕地抵上了炭治郎的。

那一瞬間,彼此的呼吸與心跳,全都被無限地放大。空氣裡,彷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因為,你是我的。」

短短的四個字,低沉,卻又不容任何置疑。帶著一種,早已深埋在他心底許久的、瘋狂的佔有與決絕。

炭治郎一愣,眼睫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顫抖。所有那些,他原本準備好的、用以回話的詞句,在此刻全都被徹底地奪走了。

他的胸口一緊,像是被這份,不加任何掩飾的、赤裸的坦白,狠狠地擊中了。

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立刻地發出任何聲音。直到,鼻尖傳來了那股,他無比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他才終於慢慢地伸出手,緊緊抱住了眼前這個,早已屬於自己的人。

「……我知道。」

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無法抑制的顫抖。卻又有一種沉甸甸的、徹底的釋懷與柔軟。

義勇的手臂環過了的他的背,將他收得更緊。彷彿,要把這個人,就此牢牢地按進自己的懷裡。

他們那兩顆,早已歷經了無數風浪的心跳聲,清晰地傳進了彼此的耳中。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地失去了原有的刻度。房間裡,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與那同頻的、溫暖的心音。

外界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壓力、以及,那座冰冷的機構,所有那些毫無人性的、冷酷的規範,都被這道溫暖的、堅實的擁抱,徹底地隔在了門外。

此刻,他們無須任何言語,也無須再向任何人做出任何解釋。

僅僅只是這樣相擁。就足以回答所有的一切。



義勇自從那場幾乎將他們二人一同推入深淵的事件之後,確實收斂了不少。

他不再如過去那樣,幾乎是偏執地、病態地,去追蹤著炭治郎的一切數據。雖然,在起初,那是一種極其艱難的割捨。那些冰冷的、規律跳動的數值,對他而言,早已不僅僅是,純粹的研究依據了。那更像是,另一種,可以用來反覆確認對方存在的、安全的保障。

但當炭治郎,在某個溫暖的午後,用一種近乎無奈的、卻又帶著一絲溫柔的寵溺的語氣,對他說出「我不是 Eva 了,老師。我不需要再隨時隨地,帶著那些冰冷的數據搜集片。我就在你的面前,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真實的嗎?」時,他只能被那句話擊潰。

他看著眼前那個人,無奈而又帶著淺淺笑意的神情,像是在半嗔半寵地,哄著一個,不懂事的、固執的孩子。

終究,他還是發出了一聲,極輕的、認輸般的嘆息,用一個近乎妥協的姿態,點了點頭。


日子,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平靜了下來。

直到某天,在一場例行的、面向新進人員的醫療員訓練課程上。

寬敞潔白的訓練室裡,一排排冰冷的機械臂與巨大的監測屏,正依序亮起。

炭治郎應伊甸園高層的再三邀請,正以「特聘生殖顧問」的身份,作為「實體範本」,安靜地站在房間的中央。他身上,穿著那件,早已無比熟悉的、寬鬆的白色訓練服,神情,淡定而又從容。

他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只能被動地接受一切的、脆弱的 Eva 了。而是,以一名獨一無二的、權威的顧問身份,將自己那段,充滿了艱險與奇蹟的自身經驗,當作最為寶貴的教材,耐心地,指引著那些,還處於初階階段的醫療員們,學習那套,早已被更新了無數遍的、關於雄性體內胚胎的、初步探測流程。

在場的那些新進醫療員們,一個個都顯得,無比地緊張與專注。他們緊緊地跟隨著,一旁資深講師的指令,小心翼翼地,啟動了手中的探測儀。

探測儀冰冷的、無害的光束,緩慢地、仔細地,掃過了他的小腹。一旁的螢幕上,代表著他身體機能的、平穩的數據線條,正有規律地跳動著。那些冰冷的、客觀的數字與符號,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直到——

一道,與以往任何時候,都截然不同的、金色的光標,忽然,在屏幕的正中央,閃爍而出。

那條本該平穩如直線的數據曲線,忽然,以一種近乎不可能的角度,猛烈地向上拉升!像一道璀璨的、金色的流光,狠狠地劃過了那片冰冷的、漆黑的屏幕!

在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之後,整個訓練室內,響起了一片,再也壓抑不住的、倒抽冷氣的低呼。

帶隊的講師,更是徹底地愣在了原地。她死死地盯著那面,幾乎要被那道金色光芒所刺穿的螢幕,許久,才終於用一種劇烈顫抖著的、幾乎要不成句的聲音,開口:

「這……這……這是,初階胚胎的,陽性反應……」

那句話落下的瞬間,現場像被投入了一枚無聲的炸彈,瞬間徹底地炸開了。

醫療員們再也難掩那份,幾乎要溢出胸腔的激動。他們小聲地、瘋狂地討論著、交頭接耳著。眼神裡,都帶著那份無論如何都不敢置信的、強烈的好奇。

而炭治郎,則怔怔地僵在了原地。

他的呼吸,在胸腔裡一瞬間停滯了。

他緩緩地低下頭。視線,落在了自己那依舊平坦的、溫熱的小腹之上。手掌也隨之微微地、無法抑制地顫抖著,覆了上去。

一秒、兩秒。

那份,足以將人徹底淹沒的、巨大的驚愕,漸漸被另一種,更為深刻的、溫暖的情緒,所徹底地填滿。

他的眼底泛起了一層,溫熱的、朦朧的水光。像一個,他從不敢奢望的、不敢置信的夢境,卻又帶著那份正不斷地、瘋狂地擴散開來的、巨大的喜悅。

他張了張唇,喉嚨,卻在一瞬間被死死地鎖緊。

卻終於,還是在自己的心底,浮現出了一個,無比清晰的、響亮的意念——

那裡……真的,有了。

是他,和義勇的孩子。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富岡義勇那裡。

中央會議室那厚重的門,才剛剛被他從內推開,他就立刻,捕捉到了,走廊上那些,還未曾完全散去的、零碎的議論聲——

「是真的……真的,重新偵測到了……」

「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

「天啊……明明早就已經被移出 Eva 的核心名單了啊……」

他的胸口猛地一緊。他沒有再多想一秒,幾乎是立刻就邁開腳步,用一種,近乎奔跑的姿態,瘋狂地奔向了那間,他所熟悉的訓練室。

門被他用力推開的瞬間,裡頭那陣原本嘈雜的、混亂的騷動,立刻就靜了一拍。所有的醫療員們,都齊齊地,向兩側退開了身。

讓出了,那唯一的、屬於舞台的中央。


義勇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那裡。

炭治郎仍舊安靜地,坐在那座冰冷的探測臺上。他的手掌,還緊緊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眼神有些無法對焦的恍惚。彷彿,他的靈魂還未從方才那場巨大的、足以顛覆一切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來。

而他身後那面巨大的螢幕上,那條璀璨的、耀眼得驚人的金色曲線,已經被徹底地定格。那些,代表著「生命」的數據,依舊在瘋狂地閃爍著。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時間彷彿凝結了。

炭治郎的眼裡,有驚惶,有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那份,正逐漸地、溫柔地擴散開來的、巨大的喜悅,與那份不知所措的、小心翼翼。

他的喉嚨微顫,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就那樣無聲地,充滿了依賴地,望著富岡義勇。

而義勇則獨自一人,站在那扇還未曾完全關上的門口。他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然地攫住了。

他看見的,早已不只是,那些冰冷的、充滿了奇蹟的數據。也不只是,那場足以震動整個伊甸園的、偉大的實驗奇蹟。

而是,那個人——

是他,最在乎的,那個人。

正用一種真切的、也脆弱的方式,給了他一份,他無法用任何言語去形容的、最為珍貴的禮物。

周圍的醫療員們,還在低聲地竊語,卻都再也不敢輕易地靠近。

義勇走上前。他的每一步,都帶著那份,再也壓抑不住的、劇烈的顫抖。

他沒有先去看那台冰冷的、創造了奇蹟的儀器。而是徑直地伸出了手,用一種近乎顫抖的姿態,覆上了炭治郎那隻溫熱的手。


「……是真的嗎?」

他的聲音低啞得不成樣子,是一種脆弱的、不敢置信的祈求。

炭治郎眼底那層溫熱的水光,終於緩緩地滑落。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那笑意與淚意,就這樣溫柔地交織在了一起。

那一刻,整個訓練室都安靜了下來。

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義勇幾乎是,完全出於本能地,伸出了手臂。將眼前這個,早已屬於自己的人,狠狠地、緊緊地,摟進了自己的懷裡。

四周依舊還有人在發出充滿了震驚的、壓抑的驚呼,與那無法停止的竊竊私語。

但在他的眼裡,整個嘈雜的世界,都已向後徹底地退去。

唯有,眼前這個,溫熱的、正在微微顫抖的人,和他腹中那個,雖然還無比微弱、卻又,無比真實的,小小的生命。

他的聲音,被他壓得極低,像怕會驚動到這個來之不易的、脆弱的奇蹟。卻又,帶著那份再也難掩的、巨大的喜悅,與那戰慄般的、深刻的顫音。

「是,我們的孩子。」

炭治郎的呼吸一頓。他的眼底,閃過了一瞬間難以言喻的、璀璨的光。那濕潤的、通紅的眼眶之中,卻終於浮現出了一抹安心的笑意。

他伸出手,輕輕地拉過了義勇那隻,還在劇烈顫抖著的大手。然後,將它緩慢地放在了自己那依舊微溫的、平坦的小腹之上。

那個觸感,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變化。卻又因為那份獨一無二的、全新的意義,而顯得沉甸甸的。帶著那份無法被任何人所忽視的、生命的重量。

義勇的指尖微微地顫抖著。他的眼神追隨著那片小小的、溫暖的肌膚,好似要透過自己的掌心,去親自地確認這份不可思議的存在。

他的腦海裡,瞬間閃過了無數個混亂的片段。讓他忍不住開口,語速急促而又凌亂。


「可是……是,是哪一次?我太久沒有再看你的賀爾蒙數值了。是、是前天晚上?還是上個星期?還是——」

話還沒能說完,炭治郎的臉便在一瞬間,徹底地燙了起來。

他急急地,伸出手輕輕地摀住了對方那張,還在不斷吐出驚人話語的嘴。眼神既是羞赧,而又充滿了無奈。

「哪一次,不重要。」他做了一個極深的呼吸,強行地讓自己鎮定了下來,然後補充道,「重要的是,它真的發生了。」

短短的一句,像一劑有效的鎮定劑,義勇怔怔地看著對方那張,因羞赧而通紅的臉。然後也跟著笑了。

那笑容裡,有著在經歷了無數風雨之後的釋放;有著,那不敢置信的、巨大的驚喜;更有那種幾近溫柔的、瘋狂的狂喜。

「對……」他說,「它真的……發生了。」

然而,那笑意,卻又在轉瞬之間,被他迅速地收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極為沉重的、熟悉的陰影。

那場幾乎要將他徹底擊垮的、關於「失去」的記憶,在他的眼底,狠狠地劃過。讓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得低啞,帶著那份難以掩飾的、深刻的恐懼。

「但是,你……」

炭治郎自然懂得他那句還未說完的話。

那是一道,早已刻在了他們二人心底的、永遠也無法被遺忘的傷口。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地清楚。

只是這一次,他的眼神,沒有了任何一絲逃避。而是前所未有的篤定。

他的聲音不高,卻又帶著那份足以抵抗一切的、深沉的堅毅。


「這一次,不一樣了。」他說,「我願意,再試一次。不是為了任何研究。而是……」

他抬起眼,深深地,望進了義勇的眼裡。

「為了,我們。」

這幾個字,像一道璀璨的、溫暖的光,瞬間,撕開了義勇那顆,早已被黑暗所籠罩的、冰冷的心臟。

所有那些,曾經的、痛苦的情緒,都在此刻,瘋狂地翻湧。最終,只化作了一句話。

他幾乎是,從自己那早已破碎不堪的心底,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壓出來的。

「但,我也要讓你知道。不論發生任何狀況,」他說,「我,只會保你。」

炭治郎愣了一瞬。他眼底,那層溫熱的霧氣,慢慢地盈滿了。隨即,他點了點頭。

那一點頭裡,像把自己,所有的、最後的一切,都徹底地交付了出去。

那份,絕對的安全感,一層一層地,覆蓋了他。讓他那總是帶著一絲不安的唇角,終於,浮起了一抹,全然輕柔的、安心的笑意。

兩人,就那樣,沉默地對望著。眼神,瘋狂地交織。再也無需任何多餘的言語。


整個世界依舊喧嘩。有人,在因為恐懼而退縮;有人,還在竊竊地私語。那些還處於震驚之中的醫療員們,依舊不知所措,議論紛紛。

可在這片,巨大的、無法控制的混亂裡,他們二人,卻早已靜止在了彼此的眼中。

彷彿,連時間都已為他們停滯。


義勇沒有再給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絲可以反應的空隙。

那些,還處於震驚之中的、年輕的醫療員們,那驚愕的眼神;那些,在記錄數據時,因手忙腳亂而發出的、混亂的聲音;甚至,是那從走廊遠處,匆匆趕來的、屬於主管的急促腳步聲……

對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已徹底地消失不見。

他只是,伸出手,將那個還坐在醫療床上的、屬於自己的人,緩慢地牽了下來。

那一瞬間,他的神情莊重得近乎神聖。

彷彿,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已凝聚在了這一個簡單的舉動之上。

他牽著對方的手,在所有人的、充滿了震驚的眼前,停下了。

隨後,他做了一個極深的呼吸。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遲疑。

單膝,跪地。

那一刻,時間像被無限地拉長。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炭治郎。」

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卻又堅定無比。他的眼裡,正燃燒著那屬於決絕的、瘋狂的光。

「我發誓,我會用我的生命,來永遠地守護你。」

短短的幾個字,像一道永不磨滅的誓言,重重地回盪在這片寂靜的空氣裡。

他抬起頭,望著那雙早已被淚水所模糊的、溫暖的眼睛,繼續用一種低沉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說道:

「你是否願意……讓我成為你今生最後的、也是唯一的,那個 Adam?」

炭治郎一怔。他眼底所有的光影,都在瘋狂地翻湧。胸口那劇烈的情緒,正如同失控的潮水一般,瘋狂地湧上。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慢地蹲下了身,與那個正仰望著自己的義勇,視線齊平。

他伸出手。溫柔而又堅定地,捧住了義勇的臉。


「我的 Adam,」

他的聲音低柔,卻又帶著一種,足以抵抗全世界的、剛毅的柔情。那眼神,炙熱到幾乎能將人焚燒。

「從來,就只有,老師一個人。」

這句話,像是將所有那些過去的、痛苦的掙扎與顧慮,都在這一刻,徹底地熔化。

最終,凝成了那唯一的、永恆的真相。

義勇眼底,所有的陰霾,都在這一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洶湧到,快要徹底滿溢出來的愛意。

下一秒,他將炭治郎擁入了懷中。而對方也主動地緊緊地貼近。兩人的唇,在彼此那同樣劇烈的、無法抑制的渴望之中,緊緊地相觸。

這個吻是一個帶著絕對莊嚴的、神聖的宣示。像一場,獨屬於他們二人的、盛大的儀式。

將彼此之間,那早已超越了生死的承諾,牢牢地刻進了心底的最深處。

一旁,那早已凝固的空氣,靜止了數秒。然後,才終於慢慢地恢復了流動。

那些年輕的醫療員,仍舊瞠目結舌,不敢置信方才所發生的一切;而那些,早已知曉了內情的、資深的同事們,眼眶已然悄然泛紅。有人在低低地吸氣;有人則忍不住抬起手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在這樣一個,冰冷的、向來只以數據為唯一衡量標準的、毫無人性的機構裡,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場,幾乎不可能的、偉大的愛,與那超越了一切的、神聖的誓言。

這一刻,不論外界將會如何地看待。

富岡義勇和竈門炭治郎,都無比清楚地知道——

他們,早已真正地,屬於彼此。

無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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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之刃無限城篇 第一章》電影裡,水柱富岡義勇凝視著炭治郎,心想他已經有柱的實力,回想起當年雪地裡的那個男孩。那一刻,我想起「竈門炭治郎之歌」,在這首歌之前,他也只是個孩子,如今已經長成可以背負別人痛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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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昨天知道「令人瘋狂的《鬼滅之刃》」這個主題出來,今天就馬上請假把他看完了(其實是剛好有事請假),嗯...人家都會說我的大刀已經飢渴難耐了,所以我要說,我的手和腦已經躍躍欲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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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昨天知道「令人瘋狂的《鬼滅之刃》」這個主題出來,今天就馬上請假把他看完了(其實是剛好有事請假),嗯...人家都會說我的大刀已經飢渴難耐了,所以我要說,我的手和腦已經躍躍欲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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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被擊潰得多麼狼狽 仍有著必須守護之物'' 浪漫,我想是這部作品最迷人之處。 其實曾經也會因為悲傷憤恨而吶喊,為無力感而苦痛。 所以我們情不自禁地喜歡上炭治郎。 那個曾經和大家一樣平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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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被擊潰得多麼狼狽 仍有著必須守護之物'' 浪漫,我想是這部作品最迷人之處。 其實曾經也會因為悲傷憤恨而吶喊,為無力感而苦痛。 所以我們情不自禁地喜歡上炭治郎。 那個曾經和大家一樣平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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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期待能夠看到一部劇,是以徹頭徹尾的廢物為主軸,講述「廢物」般的人生,主角最好天天像死豬般睡到自然醒,起床第一件事泡一壺老人茶,放空滑手機,大便後再去吃麥當勞,工作好吃懶做,絕不做超過自己份內之事,適當的靠爸靠母,週末在公園睡一整天,及時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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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期待能夠看到一部劇,是以徹頭徹尾的廢物為主軸,講述「廢物」般的人生,主角最好天天像死豬般睡到自然醒,起床第一件事泡一壺老人茶,放空滑手機,大便後再去吃麥當勞,工作好吃懶做,絕不做超過自己份內之事,適當的靠爸靠母,週末在公園睡一整天,及時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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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人物塑造,無論主角、配角,正派、反派全部都有戲,尤其反派陣營,除了大Boss鬼舞辻無慘是個只會以恐懼支配下屬「小物臭」爛人之外,其餘幾乎都是「可恨的人必有可憐之處」,觀眾幾乎可以投入各個角色的立場,繼而肉緊地追看,絕對是《鬼滅》最成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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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人物塑造,無論主角、配角,正派、反派全部都有戲,尤其反派陣營,除了大Boss鬼舞辻無慘是個只會以恐懼支配下屬「小物臭」爛人之外,其餘幾乎都是「可恨的人必有可憐之處」,觀眾幾乎可以投入各個角色的立場,繼而肉緊地追看,絕對是《鬼滅》最成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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