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時間的女兒,而推理是邏輯上的特技。
這句箴言,像是手術檯上的無菌布,將所有情緒的雜訊屏除在外,只留下最赤裸、最冰冷的專業審視。
這本《世界上最透明的故事2》,並不是一本在玩弄讀者智商的偵探小說,而是作者藤阪燈真與編輯霧子小姐,進行一場關於「推理小說存續必要性」的專業辯證。它用最透明的篇幅,揭露了寫作背後的焦慮、倫理、以及對邏輯的極致苛求,讓每一個讀者都成了這場辯論會的陪審員。欺騙的極限:推理小說的邏輯特技
霧子小姐為推理小說所下的定義,一如法庭上的最終裁決:「邏輯上的特技」。這項特技的難點,在於它必須同時達成「驚訝」與「信服」兩個近乎矛盾的指標。如果只是單純追求驚訝,你可以搬出超能力或天災,那不過是低效且缺乏邏輯支撐的戲劇效果;但若要達成信服,作者就必須如一位嚴謹的放射師,確保所有輻射防護環節(邏輯漏洞)均已排除。
這讓筆者想起在現實的專業領域中,我們對「品質保證(QA)」的要求。一個案件(或詭計)能否成立,不是看它有多震撼,而是看它的「證據鏈」是否完整、「時序性」是否無瑕。本書一開始就劃清了界線:我們玩的不是情感遊戲,而是邏輯的極限運動。
宇津木的敗戰:錨定效應與程序瑕疵
前搭檔翠川双輔的其中一位創作者—宇津木靜夫,是這場邏輯特技中,那個未能「漂亮著地」的敗戰處理組。
他的詭計,是在連載時序上動手腳,讓讀者誤以為「死者」仍在四處行動,從而製造出一個看似不可解的密室謎團。這手法高明嗎?從「驚訝」的角度來說,或許是。但霧子小姐的分析,猶如一紙對詭計核心的「程序瑕疵」判決:
他的所有努力,最終只是為了掩蓋「第一回大綱是最後才完成」的創作事實。
這就是典型的「錨定效應」。宇津木的思路被他自己的創作流程所錨定,他所有的後續行為,都是在服務這個「寫作順序」的缺陷,而非服務於「邏輯的完整性」。他用敘事詭計來掩蓋自身創作的混亂與不負責任,而非用來為故事增添深度。最終,他的行為被定性為「欠缺考慮的自殺行為」,因為一個只顧驚訝、不顧信服的詭計,在專業的審判者(讀者)面前,終將潰散,而且有違諾克斯十誡與推理小說二十法則。
寫作的孤獨:與語言共舞的權能糾葛
資深作家對藤阪燈真說的:「要能夠熱愛孤獨」,是這部後設小說讓筆者心有戚戚焉的註腳。筆者攻讀博士學位遇到瓶頸時學姊也曾說過:「五個博士聚集在一起討論,並不能改變什麼,還是五個孤獨,必須靠自己突破困境。」
寫作者的孤獨,不僅是關在房間裡的物理孤單,更是與「語言」這項最用來溝通的工具,進行的一場逆向操作。語言本為交流,作家卻必須將它鎖入自我意識的深淵,獨自擺弄、反覆推敲,直到完成一個敝帚自珍的完美世界。這種反向的權能糾葛,讓寫作者成為了一種「不太正常」的存在,但也唯有這樣,才能精益求精、字字珠璣。
藤阪燈真的壓力,如同我們在現實中接手一個已被輿論裹挾、充滿爭議的案件。他繼承的不只是一個故事,而是一團由前搭檔的死亡、連載的爛攤子,以及公眾期待所組成的混亂。他必須突破這層由外力與內在焦慮共同構築的「心理密室」,才能真正完成救贖。
修復與完成:從混亂中誕生的品質保證
藤阪燈真的「完成」,堪稱一場高難度的「程序修復」。
他不像宇津木那樣走火入魔,而是以一種「正念」的姿態,接納了混亂的既定事實,然後以最冷靜、最專業的邏輯,重新爬梳時間線,將所有「不可解」的矛盾,透過最後一回的撰寫,導向唯一的、合理的收束。這是一種對極限專業的致敬。
他不是創造了一個新的真相,而是將原本支離破碎、看似自殺性的敘事碎片,重新組裝成一個「毫無矛盾的故事,同時兼顧了邏輯與驚豔」的聖代。從專業角度來看,這是一次對「專業失誤」的有效挽救,將「不良資產」轉化為「邏輯資產」,最終實現了對霧子小姐所要求「邏輯特技」的完美收束,上次看到類似教科書等級作品為《FIX 2:這個故事有問題》。
結論:
《世界上最透明的故事2》是給所有推理小說家、以及所有追求邏輯與專業品質人士的一份極限挑戰書。 它用後設的敘事,挑戰讀者對「何謂真實」的認知疆界,恪遵推理小說「發端神秘、經緯緊張、解決合理、結果意外」的「邏輯」紅線,以及內心深處那份「享受孤獨的熱情」。
附上前集春季限定版購買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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