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前言
“White. A blank page or canvas. The challenge: bring order to the whole. Through design. Composition. Tension. Balance. Light. And harmony.”

George手持畫筆,喃喃自語,他的女友Dot作為模特,正被星期日早晨的陽光曬得發暈,她甚是困惑,忍不住就問起:何以要在此時外出作畫?何以自己要擺出奇怪的姿勢許久?George未有回應,只是全神貫注,在畫布與調色盤之間,來回臨摹光影與秩序,Dot見此頓感不滿,她不理解George,就如同世人那般。然而,正是George的這份投入,讓他終生與孤獨為伍,卻也因此流芳百世,創造出了曠世巨作——〈大杰特島的星期天下午〉。
1984年,音樂劇Sunday in the park with George首演,由史蒂芬·桑坦(Stephen Sondheim)作詞作曲,曼迪·帕廷金 (Mandy Patinkin)、貝納黛特·彼得絲(Bernadette Peters)領銜主演,以創新的手法,將視覺藝術、哲學思辨與音樂劇完美融合,改變了人們的認知,意識到音樂劇的表達能夠如此充滿深度。
可惜的是,如此有意境的作品,在台灣居然冷門至極,當人們提到音樂劇,往往只想到大眾經典,諸如歌劇魅影、悲慘世界,而非藝術佳作Sunday in the park with George。身為音樂劇迷,實在感到扼腕,總以為它值得被更多人欣賞,因此本篇文章的每個字句,不僅是導讀引薦,更是本人寫給該部音樂劇的一封情書。
貳、點與線的啟示錄
個人以為,在欣賞該作品之前,先行理解背景設定,將有利於我們更加掌握劇情,乃至於投入角色的心境,以下將針對第一幕與第二幕導讀:
1.第一幕
1884年,法國畫家——喬治·秀拉(Georges Pierre Seurat)力求創新,其他的藝術家若想混色,只會事先在調色盤上塗抹,而後下筆,然而George不這麼以為,他會使用各種的顏色,單獨「點」在畫布上,相互並排,充滿秩序,是為點描派(Pointillism)。因此,當觀者靠近時,只會瞧見無數的點錯落於畫布上,可一旦遠視,那些小點將會自行混色,於人們的腦海中構圖,悄然成形。
只不過,這般作畫技巧極度地追求光線,於是George總是要在星期天早上奔向公園、舉起畫筆,描摹一人一物,女友Dot作為模特必須站在艷陽下,擺弄各種姿勢,她真正的痛苦並非只是身體的疲累,而是不明白為何自己在 George 眼中只是一個「素材」。問了,也無法得到任何回應,只能知曉自己的畫家男友充滿秘密,古怪至極。想當然,這段關係就如同世人看待George,不得善終。

「I care for this painting. You will be in this painting.」悲憤之餘,George將Dot畫入白布之中,使她佇立在綠樹下,躲避烈日,並且鎔鑄出了那幅世界名畫——〈大杰特島的星期天下午〉。往後,George名傳千古,卻也犧牲了所有,他既是眾人望塵莫及的存在,也是難以理解的對象,只得任由時光流轉,靜靜消逝。

2.第二幕
1994年,喬治·秀拉的曾孫——喬治,在美國的藝術領域之中,載浮載沉,力求創新,他雖然繼承了曾祖父的作畫天賦,但作品卻被卻評為「華美不實」,在這般情景之下,George因故踏上法國,並且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與逝世的曾祖父產生連結。一位是追求秩序的開創者,一位是迷惘不安的繼承者,而他們所面臨的藝術困境,究竟是否仍然相同?George又會如何應對並找到新的方向?
參、色彩絢麗的樂曲
該音樂劇由史蒂芬·桑坦(Stephen Sondheim)作詞作曲,其經常使用半音、不和諧和弦,表達角色們內心的掙扎與矛盾,因此整體聽上來,甚感微妙,當你感到不悅耳時,音符便悄然而轉,化為動聽的旋律,往復循環,不曾停歇。所以,即便是我在最初接觸時,也花了些好些時日適應,體會到箇中美妙。
在第一幕的曲目〈Color and Light〉,史蒂芬·桑坦(Stephen Sondheim)大量地利用鐵琴,使音樂充滿了色彩感,營造出畫布上的「點」的效果,鐵琴的每一次觸及,就如同畫家George下筆時,那種害怕出錯卻又在開創未來的心情,不安而興奮。女友Dot在旁看著,全然不解,於她而言,麵包師傅也是藝術創作者,他們成天揉著麵團,成果卻能夠讓人「品嚐」,可是那位古怪的畫家男友George呢?Dot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覺得他如同怪人,全心投入在畫布之前。日子久了,兩人的關係終於破裂。
「And when the woman that you wanted goes, You can say to yourself, "Well, I give what I give." But the woman who won't wait for you knows That however you live, There's a part of you always standing by.」在得知Dot的心意後,George心如刀割,曾經他以為Dot理解自己,可現實往往迥然,那些憂傷與痛苦驅使著他更佳投入作畫之中,這不僅是心防的封閉,更是藝術家的使命——不受過多世俗的叨擾,專心於創作。不錯,光線、秩序、和諧、點、紅色、藍色、綠色......不錯,我得快些畫完這頂帽子......不錯,讓Dot自己找上來,好讓我問上幾句......。誰說藝術家毫無情感?誰說藝術家不近人情?那都只是人們囿於成見罷了,George這一長串的思緒,都在第一幕的曲目〈Finishing the Hat〉之中,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可惜,Dot終於遠去,留下的只有佳人倩影,在畫中永久佇立。與此同時,(推測是)艾菲爾鐵塔即將動工,面對那一些被砍伐掉的綠樹,George母親大為不滿,那些光景是她幼年的回憶,她認為舊時光的一切即為美麗。George聽聞,悠悠回應:「Pretty isn't beautiful, mother. Pretty is what changes.」這就是George的理智在告訴自己,萬物的流逝與變化即為美麗,其中包含了Dot的離別,然而他心底明白,自己的情感正在低聲悲鳴,思念著Dot,所以面對母親的大聲嚷嚷,讓他重新執筆,將舉目所見畫入白布之中,也就是在這麼一刻,〈大杰特島的星期天下午〉終於完成,成為永恆,透過第一幕的曲目〈Beautiful〉與〈Sunday〉傳達給世人。
肆、後記
該部作品將哲學思辨、文化美學融入其中,賦予了藝術價值,並獲得了各界的認可,諸如普立茲戲劇獎、東尼獎提名與獲獎、紐約劇評人圈獎,挑戰了觀眾對百老匯音樂劇的期待與認知,奠定了崇高的地位。
劇中,Dot離開George,讓她與旁人面對了一長串的思辨:作畫就是George的全部,他深知你總是在星期天早上擔任模特,汗流浹背,於是將你在畫中放置於綠樹之下,納涼歇息,讓後人臨摹著你那優雅的身姿,而你能否接納他的愛慕與心疼是如此的內斂?
至於George,倘若時光流轉,得以重新來過,他是否願意不再投入作畫?就只是做個平凡人,好好愛著Dot呢?抑或再次堅定自己的信念呢?
這些問題,並沒有標準答案,只有適合與否,箇中感受更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或許我們也能效仿George,於星期天漫步公園,享受著和諧的光線,並在心中悠然思索一番,理清頭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