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軍人，所以難免會有，但我沒像札木那樣特地練過。」
「你是說那個整天嗆人的嗎？」
「呃，對。」旭烈慎不禁莞爾。「是喔，我不在意他，我討厭那種大聲說話的人。」
旭烈慎嗯了一聲應道，他見對方回到原位，便也重新捲下袖子。
兩人對望。
他的腦袋高速運轉起來。「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有遇到其他絮族人。」他開口。「這我還沒跟任何人講過。」
「真的嗎？你是在哪裡遇到他的？」祈禮流雲熱切的回。
「就是在我迷路的時候，你來救我之前。」旭烈慎咧嘴笑說。「有一個人，大概只有我一半高吧，全身是紅色的，我到現在其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心，但就是他帶我找到了鳶尾——啊鳶尾是我鹿的名字。」
祈禮流雲目光一轉，嚴肅的說。「那你搞錯了，那不是人。」
「什麼？」
「幸好你沒被他怎麼樣。」祈禮流雲面有慍色的說。「那東西不是人，你以後如果又碰到了，無視他就好，也不要跟他說話，不然有可能被傳染呢。」
「會被傳染什麼？」
「我不知道，地上的細菌之類。」祈禮流雲聳肩。「總之，不要靠近他們就好。」
「他們怎麼可能不是人？」旭烈慎一臉不解的問。「他們難道不是你們絮族人嗎？」
「也是啦，他們只是——我們都叫他們『紅皮膚的』。」祈禮流雲帶點煩悶的表示。「我們不常提到他們，基本上，他們就是負責清理我們地上的垃圾，但你要說他們是人？」他抿嘴一笑。「他們可是從泥土中被捏出來的喔，我想他們大概連思考都不會，他們又笨又蠢，你懂嗎？那種東西就真的少碰為妙，他們都是拿來勞動用的而已。」
旭烈慎一時啞口無言，他想起當時那個紅皮男人，那人眼神精湛，絕非所謂的「連思考都不會」。「你怎麼能這樣說話？」他艱難的說。「他們好歹也跟你們同族群不是嗎？」
「是呀，但有什麼關係？」祈禮流雲不屑的說。「我們本來就各有各的天職，但他們卻連天職都沒有，他們被創造出來就只是單純為了補足勞動的缺口而已。」
「你是說被誰創造？」旭烈慎迷糊的問。
「當然是……」祈禮流雲揮手，理所當然的說。「我們的神，只有祂能創造生命，祂創生萬物，包括我們，所有的生命都是為了服務祂才存在。」
「流雲，我知道。」旭烈慎說。「這是你的信仰，我不會干涉……」
「這不是信仰啦。」祈禮流雲溫和地反擊。「這是本來就是這樣。」
「好，我懂。」旭烈慎說。「我只是想說給你一個建議，你知道，像是我們驍族，那絕對是種族平等，為什麼？因為《驍王事典》裡就說得很清楚。」他清了清喉嚨，當初他發憤圖強，誓要背完整本事典，最後花了他整整半年時光——但還是比多數人要快多了。「呃……『全族皆我所生，又或我所生子女之子嗣，家族間形貌不一，然皆為我所愛，亦為我所用，因而凡我家族不得相互攻訐殺戮，須團結一致對外，以我的話語為號令，在我的旗幟下集結。』你看，因為大家都是驍王所生，所以自然必須團結，我想你們也是一樣，那個紅皮膚的不也是你們的神所創造的嗎？」
「為什麼我要去聽一個大鱷魚說的話？」祈禮流雲用百般無聊的口氣問。
旭烈慎努力壓抑住斗然冒起的怒火。「不是大鱷魚，是驍王。」他惱怒的說。
「好吧，但我覺得那是你們的規矩。」祈禮流雲困惑的說。「跟我不一樣，你不懂，那些紅皮膚不是人。」他加重語氣。「他們不屬於秘爾呼爾，而是秘爾呼爾用泥土捏成的，和我們不一樣，神命令他們勞動，那他們當然就只能是一群低賤的東西，這是神的意思。」
旭烈慎絞盡腦汁的想，最後好像抓住了重點。「是神用泥土捏出這些紅皮膚的？」
「對，沒錯，他們就只是泥土而已，泥土怎麼可能具有智慧呢？對不對？所以他們當然不可能和我一樣，我們之間天生就有差別。」
旭烈慎想了想。「抱歉，我可能還是聽不太懂，對我來說有點奇怪。」他一邊露出慚愧的笑，一邊半放棄地靠向樹幹。
「不行，我會讓你聽懂。」祈禮流雲潛心思索，急著解釋。「你能搞懂的，我覺得只是因為有一些事情你還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氣。「好，我來跟你說說世界最初的歷史。」
「嗯。」一股不祥的感覺驀地朝旭烈慎襲來，猶如自己不知不覺間走進了一間火藥庫。
「起初，世界空無一物，只有混沌。」祈禮流雲喃喃唸誦，頭上羽毛隨之輕顫。「因此神從混沌中撐起了天地，創造了世界，神見世界空蕩蕩的，於是說：『要有綠色。』就有了綠色。在綠色之中，神創造了最初的靈。一開始，祂從綠色中拉出了樹木，接著拉出了冠人，最後拉出了草，神再將草撥成兩塊。神說：『從今天起，你們就是這天地的主人。』神從體內拉出祂的孩子，一共五個，神命令他們守衛世界。神又發現不夠，於是從泥土中捏出了紅皮膚的泥偶，命令他們終生勞動。於是，世界有了樣貌，有了規矩，生命各安其位，幸福生活。」他換口氣續說。「我想這樣你也懂了吧？那些紅皮膚的就只是泥偶，你要說他們是絮族人我也不反對，但是其實他們就只是骯髒的泥土罷了，他們被造出來就只是為了勞動，像這種這麼髒的東西，最好不要隨便靠近他們。」
「……好吧。」旭烈慎仰天嘆道。「那我想以後我會離他們遠一點。」
「是吧，我不知道為什麼那紅皮膚要帶你找到你的鹿。」祈禮流雲抬抬有點麻掉的腿。「可能就只是碰巧。」
「你們的那個神話真有意思，和我們的完全不一樣。」
祈禮流雲眨眼。「那個不是神話，是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