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有著三年的空缺。
或許會覺得,才三年,能夠有多少變動的空間?
但對於孩童而言,三年的時間,可以造成天翻地覆的改變。綠谷出久與爆豪勝己打從一出生的時候就被綁定在了一起。誰叫他們的母親是好朋友、又是鄰居。在爆豪勝己出生後,相隔三個月,綠谷出久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在襁褓之時就睡在身側、在學齡前陪伴彼此、在幼兒園時牽手就學,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他們就是對方的另外半身,好似親兄弟、卻又超越親兄弟。原以為這種關係會持續一輩子的。但在青春期到來之時,肉身上根本性的差異,卻將距離越拉越遠。
在爆豪勝己的記憶中,綠谷出久一直都是跟隨在身後、亦步亦趨、佝僂著身軀,即使伸手去揮,卻趕也趕不走的跟屁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如影隨形的人,卻如同風化般消散了呢?
是了,斷裂的片段,大概是出現在中學三年級的那年。
那時,爆豪勝己欲伸手觸碰,卻被綠谷出久揮開了。
——那貨色到底哪來的膽子敢拒絕老子的手!
綠谷出久回望的眼神,活像是受驚的野生動物,眼底充滿了不安與恐懼。不穩定的氣味搖晃著,像是燒焦的草木味。
爆豪勝己的鮮紅色瞳孔驟縮,腦袋裡斷了線,想著:好啊,既然是你先開始的,那就別怪老子無情!從此以後,兩人的關係一去不復返,往南北兩極奔去。
那個年紀的孩子,哪知道怎麼和鬧彆扭中的同儕言和。尤其是自尊心隨著年齡成長而暴漲的爆豪勝己,更是拉不下臉來主動求和。
中學三年級,正是升學的年份,如果錯過了這一年,很可能會各奔東西。但卻不知道是爆豪勝己在無意間看了綠谷出久的志願校、抑或是命運造化弄人,兩人在同一所高中,又再次相遇了。在高中的前兩年,當然不可能迅速冰釋前嫌、言歸於好。是在最後一年的時刻,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契機。而那時的爆豪勝己,也才終於醒悟,抓準了機會,再次靠近於綠谷出久身旁。
只是,彼時的綠谷出久身上,已經有「什麼」與以往「不同」了。
若兒時記憶中的綠谷出久,像是一桶被孩童提著、亂甩亂濺的水;那麼,十七歲的綠谷出久,則是水位下降了許多,無論怎麼晃,也噴不出水花了。
再來,過往那種總是繚繞鼻尖、讓人糟心卻又安心的青草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劃出界線,彷彿將從前切割得乾乾淨淨。就算爆豪勝己問起:你的腺體怎麼了?綠谷出久也只會堅持說:小勝記錯了。從此,再也不讓爆豪勝己踏入過份親近的領域。
爆豪勝己一方面欣喜於這樣的距離感;另一方面也困惑於到底漏看了哪個關鍵時間點。
興許是在兩人鬧翻的第一年時,總是固執地別開視線,強迫自己把綠谷出久的身影、氣味都當成空氣。所以,現世報才會來得這麼快吧。爆豪勝己懊惱卻也別無他法,綠谷出久的固執,他可是見識過的。這點倒是沒什麼變。
至少,仍然能從綠谷出久身上,找到與過去的連接點。目前,這樣就好。爆豪勝己也只能說服自己:「這樣,已經很好了」。
其實,對於爆豪勝己而言,綠谷出久是alpha、beta、還是omega,都無所謂。第一性別就已經沒在管了,更遑論第二性別。那些都只是附加的標籤。在這些身份之前,綠谷出久就只是『綠谷出久』而已。
爆豪勝己緊咬著「氣味」的這點不放,也只是與過去的記憶不相符,就像是梗在喉頭的刺,一再提醒著爆豪勝己,他們之間有過裂痕。爆豪勝己只是,痛恨自己對綠谷出久的了解不夠全面。
是alpha又怎樣?並不是所有的alpha待在另外一名alpha身旁,就一定會產生排斥反應。
是beta又怎樣?又不是失明,就算不用嗅覺,也有能夠找到綠谷出久的方法。
是omega又怎樣?還剛好有著中和訊息素的藉口,說不定還能用臨時標記將他綁縛。
爆豪勝己考慮這這些事情的時候,並非是對綠谷出久有著情與慾。他從未想過要與綠谷出久成為戀人、成為家人、或成為其他更深入的關係。對爆豪勝己而言,綠谷出久只是如同空氣一般的存在,是吐息之間的必需品。他從未考慮過此生會與綠谷出久分離。
不知該說他是過份成熟、或是過份幼稚。
在旁人看來早已越界的種種行為,對這兩人而言卻是稀鬆平常。反正,在爆豪勝己或綠谷出久身邊,並無戀人的存在。那也就沒人能對這種矛盾卻又緊密的關係說三道四了。而周遭的人也早已見怪不怪,他們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深挖八卦,但是,若是將矛頭指向爆豪勝己,會得到惱羞成怒的怒嚎;若是將矛頭指向綠谷出久,則會換來不痛不癢的搪塞。
反正,這是個自由開放的社會,無論哪種性別之間的愛恨情仇,只要不妨礙他人,也沒人有立場插足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