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8-07
是個陽光普照的一天～
與夥伴說再見
這天是是亞隆離開的日子，雖然天氣偏冷，卻陽光普照。亞隆即將前往下一座打工換宿的農場——其實就在這一帶，因此屋主會親自來接他。
吃早餐前，我最後一次逗弄著他的愛犬Mochi，她睜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起來總是那樣無辜、惹人憐愛。不過每次我試著和她合照，她總會把頭扭來扭去，結果手機捕捉到的，只是披頭散髮的我，以及在角落、不知在看哪裡的小狗。
Mochi再見！有緣再見～
因為亞隆的新老闆10點左右才會來，所以在此之前，我繼續昨天刷油漆的工作（有太多細節要補啦～），同時也請Olivia幫忙，請她在亞隆準備離開時提醒我。
離別的時刻總是來得特別快，我匆匆放下刷子、洗好手，一邊回房間取出前一天在 Foz 買的明信片。卡片背後，是我昨晚寫下的幾句話，主要是感謝他一路以來的照顧與教導，也作為一個「不是說再見，而是祝福彼此前行」的小小道別：
Dear Aaron,
Time really does fly. Thank you for being such a wonderful companion and teacher. I've learned so much from you—not only Spanish, but also painting, building, gardening, and more. I wish you all the best on your next adventure. If you ever visit Taiwan, please let me know. 😊 As in the movie Nomadland, let's not say goodbye, but rather, "See you down the road!"
在新屋主真正接走亞隆之前，Juan和新屋主聊了一陣，一邊大力推薦亞隆，果然這裡的人總是純樸又好客。一聽我才知道，原來這位農場主人來自德國，而且懂得針灸，過去也曾在城市中從事相關工作呢！
如今，她選擇落腳在這座被山海環抱的小鎮，重新擁抱更貼近自然的生活。雖然農舍大致成形，但像是馬廄、農地等地方仍需要人手協助，對她而言，一個人實在難以完成。
「語言也是個問題呢！」她笑著說。
「那你真的找對人了，亞隆平常是西文老師，可以幫妳很多忙。」Juan拍胸脯保證。
亞隆與大家一一擁抱並道別，輪到我時，我將明信片遞給他。
「哇，謝謝妳，Silvia，不用這樣的啦！」
「怎麼會，你幫了我很多忙，真的很感謝！」
我們互相擁抱，彼此祝福。
「我會在車上好好閱讀的。」他笑著說。
上午剩下的時間，我們來到閣樓外的露臺，我將和Amalia一起把這裡刷起乾淨。
上午的工作：刷陽台
「像這樣，把清潔劑灑上去，稍等一下，灰塵就會比較好刷掉。」Juan手腳俐落地示範著。「然後再用這個，」他拿起高壓水管，「把它們沖下去。小心別沖到自己囉！」
於是，幾個人在溫暖的陽光之下，刷刷洗洗。儘管我和這位正值青春期的女孩不太能聊得起來，卻能感覺到她的靦腆與體貼。有時，我們會默契十足地彼此讓開，好讓對方用高壓水柱把粉塵沖下去。只是相視一笑，卻又都不好意思多說些什麼。
留在冰箱裡的善意
中午時分，我打開冰箱，驚喜的發現亞隆在我的冰箱隔層內，留了一小瓶Kefir（類似優酪乳的一款發酵乳品）。昨天他才提到，這種Kefer其實很容易自己製作，只要取一匙加入牛奶，加熱後冷卻就可以囉！
我當時聽了深感興趣，因為在台灣從未喝過。
「不過這就是最原味的版本」他開著玩笑，「就算你用巧克力口味的kefir來做，也不會有巧克力在裡面啦。」
除了這瓶 kefir，在共用的冰箱閣層，他還留下了一大塊的empanada（一種餡餅），是他之前在超市買的。大概是離開前吃不完，也不方便帶走，就默默放在這裡，替大家日常的餐桌增加一點變化。
這時，Olivia也走進廚房，看了一眼冰箱笑著說：「這是亞隆留下的，對吧？」
「應該是，因為不是我買的。」
「他真好！我想，我的家人會想要一些，我們該去超市補貨了。」她一邊切，一邊問我：「留這些給你，夠嗎？」
「當然！你們需要的話都可以拿。」畢竟，這本來就是一份意外的禮物嘛～
「我也煎了一點魚，如果你們想吃或者還需要什麼，都可以用喔！」我補充。
「你真貼心，謝謝你！」
過了不久，Olivia的母親Hema也來了，一邊叮囑著Amalia守規矩，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個紙人偶。
「這是我朋友做的，想到你，就覺得很適合送給你。希望妳喜歡！」
善意的禮物~
我小心觸摸精緻的紙板人偶——綁著馬尾、穿著黃色衣服，竟和我今天的打扮（其實是老闆的 T-shirt）有些相似。「我很喜歡，謝謝！」
後來經過和Olivia核對，我也確定自己理解了這份禮物背後的故事：Hema平常住的地方有一位好友好友擅長手作，也有華人血統，曾經送了這個吊飾給她，因此在出發前，她想到了我，便決定把這份心意延續下來。
其實呢，第一眼看到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但聽了這樣的故事，內心只剩下滿滿的溫暖與感謝。
兩位來自Zaragoza的老師
七點多，我們驅車前往Foz。路上，Hema熱情地與我聊天，問到我是如何學起西文的。
因為這故事本身很長，我便從最近的一段說起：一位來自Zaragoza的和藹教授，願意撥出課後的時間與學生練習口說，甚至在得知我要考DELE檢定時，替我密集訓練。
沒想到，她一聽到Zaragoza，又驚又喜：「我也來自Zaragoza！你的老師叫什麼名字？」
前座的小女兒笑了起來。「妳覺得妳會認識他？怎麼可能啦～」
「還是有可能嘛！有照片嗎？」見她這麼認真，我也興奮了起來。
我唸出他的名字，一邊點開系網：「是這一位，不過這是他比較年輕的照片啦。」
Hema仔細地看了看，彷彿在搜尋久遠的記憶。雖然她並不認識我的恩師，但也正因如此，那些短暫的相遇才更顯珍貴。而眼前這位眼神中充滿愛與溫暖的人，又何嘗不是我人生中另一位老師呢？
從冰淇淋開始的生命對話
下車後，我們在港口邊散步。Hema果然發揮教師的熱忱與在地人的精神，一臉認真地告訴我和兩個女兒：「Foz的意思，是河流和海水的交會處喔！這個......英文怎麼說？」
出海口，我腦袋立刻閃過這個詞。但是英文呢？怎麼樣也想不起來，我們於是都查起了手機。
「英文是mouth! 就是boca (嘴巴)，對吧？」Hema指著自己的嘴巴。
「是啊，是boca，英文和西文在這裡的用法是一樣的呢。」我們相視一笑，好像同時在兩種語言裡前進了一小步。我也發現到，這兩種語言對同一個自然景觀，竟然有著相似的理解方式。
我們邊走邊聊天，東道主的他們也很好心地不時停下來讓我拍照。而進城的第一站，先來到冰淇淋攤。
Bico de xeado, 在加利西亞一帶好像是連鎖店~
「你也來一個吧！」Hema說著掏出錢包。
我愣了一下，笑著婉拒：「沒關係，我不餓。」這是事實，但其實是因為...我又忘了帶胰島素啦。
「妳不喜歡吃嗎？」她一臉驚訝。
「我吃東西之前要打針，不過我忘記帶了。」我比著打針的動作。Olivia用西文嘰哩呱啦地說了什麼幫忙解釋。
「啊，原來是這樣！」Hema理解地點點頭。
幾分鐘之後，Olivia舔著草莓口味的冰淇淋來到我身邊。「所以，你不能吃糖嗎？還有什麼不能吃的呢？」
「基本上就是含有醣類的食物，廣義來說就是碳水化合物。」
「啊，那妳會不會覺得不方便呢？」她關切地看著我。
「還好，我蠻習慣的。我認識有人12、13歲才患病，聽到就覺得自己其實很幸運，幾乎沒什麼需要新適應的。」我一邊說，一邊發現：自己更應該放下習慣與執著，做個更有彈性的人。「像今天這樣，其實我只要記得帶藥就能避免。只是有時候會忘記，或是沒想到會在這時候吃東西。」
Olivia點點頭。「沒錯，我們西班牙人常會在這樣的時候一起吃點小東西，或是去餐廳吃飯。你們也會嗎？」
我點頭。「我們也會～」畢竟民以食為天嘛，吃點東西或是一頓飯局，最能一邊放鬆、一邊彼此分享近況了。
「那妳是什麼時候開始生病的？」
「3歲，這種類型不是遺傳，而是免疫系統出了點問題，搞錯攻擊對象啦。」
「原來是這樣。還是不容易啊，」Olivia舔了一口冰淇淋。「如果是我，大概不行。太喜歡甜食了，在義大利交換的時候，幾乎天天都吃gelato，胖了好多呢！但是，人生就是要懂得享受才行！」
我看著她，心裡滿是佩服。能夠盡情享受生命的美好，又能同時認真地維持健康習慣，需要多麼大的自律——以及自信——呀！
是旅行讓我又一次發現，真正的自由，並不是毫無限制，而是懂得在限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節奏。
這一帶屬於比較熱鬧的觀光區，很多人在海邊享受假期～
我們就這樣沿著步道前進，做母親的聊著對於孩子參加派對的煩惱，同時也努力開啟許多話題，像是：有沒有追劇？喜歡什麼運動？......時不時，我們也會受到碧藍的海水的呼喚，停在步道旁拍照。
今天的海是藍綠色的，黃昏時分，海平面上方呈現細細的一條鵝黃色，逐漸過渡成淺藍與淡藍色，遠方深藍的海水彷彿成了天空的倒影。
Olivia來到我身邊。「我好高興我們來了，一直很想帶你看這片海，今天的天氣又超好！」
「謝謝你，我好喜歡這裡！那邊的海，看起來就要碰到天空呢。」
「是啊，這裡是我在Foz最喜歡的地方喔。」
我望著她、她妹妹Amalia與母親一路笑鬧、雀躍的樣子，心裡滿是感謝。謝謝她願意與我分享這麼多私藏的秘境，也分享她與家人之間的愛。儘管相處的時間不長，希望我們四人一起走過的這段風景，也能成為她對這片海的回憶之一。
今日西文
- medir (v.) 量測
- despedirse (v.) 道別
- boca del río (f.) 河口
- rato (m.) 一會兒=while, moment (e.g., un rato 很快、一下下)
- helado (這個字在加利西亞語裡面會變成x開頭的xeado，而非helado) (m.) 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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