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透漏我將來不想回德里婆家住,很多習慣我已經適應不了。比如整間房只放得下一張床,吃喝都在床上乘以N次;婆婆一天三百六十萬次問你:「Are you tired ? 」;空氣污染到連呼吸都是種奢侈,無止境地挨餓。
如同一隻猴子被關了十年八年後得到自由就再也不想回去的惶恐,感覺很慌卻不知道怎麼辦。其實這個時候他(我老公)只要說句「沒事呢,有我。」我就會覺得比較好了。相反的,他只回「哦,是哦」。如果有票選十大惹怒妻子的話,這句一定高懸前三名。
印度人常是該說話時不說,不該說話時話很多,我自己氣個半死,印度人卻一點也不知道;同一個問題都要問好多次還聽不懂,都要我句裡帶髒話才懂。你問他一件事情,他可以最大化的把這個問題用極為困難的方式重複一次,接著提出一堆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你再解釋一次,他還是不懂,接著提出一堆更不相干的問題;直到你忍不住爆粗口,他才兩手一攤說:「我也不知道。」
比如說,一次出門我問他:「你要找的鞋店是在這間Mall裡面嗎?」
他:「那間Mall是你現在手指的這間,是隔壁那間,還是我們剛剛經過的那間?不過那間鞋店是在Mall裡面,我們現在要找的就是那間Mall。」
他:「這就要看你要去哪裡了。那間鞋店在Nordstrom裡面,但是不在那裡面,我們現在要去Nordstrom。」
我:「所以我他媽的現在就是在問你我們就是要去那間Mall嗎?」(手指Nordstrom)
他:「對。」
就算是開玩笑,但因為文化差異太大,你的梗他聽不懂;尤其你當時覺得自己居然能想出這個梗真他媽的太機智了,也會因為被迫重複一百次忍不住再度爆粗口,搞得他現在台式髒話說得很溜。
語言思想上的差異,我看不慣而他也不會改,他受不了而我也改不掉。異國婚姻似乎真像張愛玲說的,是一席爬滿虱子的華袍,外表華貴,內部殘破。該不會在
書出版前胖爺就被我打殘了吧?每次吵完架我都這樣想。
我因為這些小事很生氣,可又因為腦容量太小,很多事很快就會忘記,日子就一直這樣過下去。
那之後的幾天,
Kohl's特價(30% off), 持有某某卡又減10%,最後我的55美元的化妝刷硬是減到剩30美元,選了到店取貨。那天很冷,一直以來買東西都是胖爺去取貨結帳,大部分我想要的東西他都是買買買(轉頭看我盒子裡十幾二十根口紅跟準備搶
Sephora VIB八折的購物車清單)。這樣看來我好像挺好命的,然而這樣被放生的話會活的很痛苦吧。
我化妝品區還沒逛完,胖爺就領好貨來接我回家。一走出大門,冷風迎面而來,我邊哆嗦,邊打趣地跟胖爺說:
「哎呦,這麼快就領好貨了。How could I live without you ?」
胖爺拾起我的右手放進他的口袋裡說:「You don't have to. 」
我又原諒他了。
我漸漸意識到,不管嫁給誰,當激情退去,雙眼清明之後,似乎最終都會無可厚非地成為現在這樣的情況。從忍讓到原諒,進而知道何時該放下。
我們常羨慕別人的幸運,想跟別人換頭換靈魂,殊不知站在原點的自己已經很幸福了。婚姻路就是不斷地磕碰受傷,直到變成無敵鐵金剛;一點點妥協、很多的健忘,是時不時得到的意外糖果。
每對異國婚姻都會面對這樣的情況,以為只要結束遠距離,幸福就近在眼前。你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但其實當你翻過山後,卻發現,原來這山重巒疊嶂,從來沒有結束的時候。
封面圖片來源:印度NG人七
編輯:熊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