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腳步代表我們自己。
能夠走路是好的，能夠走自己想走的路更是好的，能夠走自己的路而且和別人不一樣的路更更是好的。然而，絕大多數的人只能做到第一個「能夠」。當然，能夠把雙腳踏踏實實地與大地連接，就算走得腳痛，這都是幸福與幸運的事情。但這個道理，卻不是每個人呱呱落地後，都能知道和明白的。
於是，有一段好長好長的日子，我們爬著，然後站著、走著、跑著，步伐跟著風聲加快，足以掠過身邊的美好人物和風景。就好像是，我們都掠過了，父母突然間老了十年的臉，讀過的幼稚園連回憶都倒閉了，某個標誌性的建築物又被拆掉，換成漂亮卻毫無特色的百貨公司……，甚至是自己的樣子，都變得奇怪，臉上笑著，心裡卻彷彿弄丟什麼重要東西。或許是快樂，是天真，是慈善，是我不再信任你了……。
是因為我們走得太快嗎？所以才丟失那麼多寶貴東西。是因為我們不願意回頭嗎？一旦回頭，失敗和受傷的經歷都將重來一遍，慘不忍睹的畫面在現實世界裡只會顯得更加殘酷。還是因為我們被世界、社會、家庭、工作等等逼著向前走，只要停下腳步來，再趕上別人的步伐就不那麼容易了，所以我們寧願一直跑，像阿飛一樣，一輩子只可以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時候。
我問自己：「曾經也是這樣嗎？」
原來真正成為大人之後，小時候一直想要趕快踏入充滿期待的社會，它告訴我們的標準人生範本，卻是「高中畢業讀大學，大學畢業成為正職，三年後結婚生子」。這個社會，希望我跟你跟他跟她，全部人所走的路都一模一樣；它暗示說，如果當中有人沒辦法實行到底，那就是失敗者，從此人生將輕輕地歪斜掉，所以走路不穩，容易跌倒。
我回答自己：「曾經我也是這樣，想要迎合這個社會。」
但我開始想要逃走。自愛的前提，是必須勇敢地自私，但自私不等於傷害其他人的利益，而是你應該在意自己想要的東西，並勇敢一點去爭取。舉例說，想要的生活方式，想要去旅行的地方，想要做自己眼中值得自己喜歡的自己。
這一步，可能是用雙腳實行，但你必須先要呼喚內心，那雙不敢踏出安全範圍的腳步才能鼓起勇氣，走出其實與別人無涉的圓圈。世界上的路多不勝數，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多，那為什麼還要跟別人擠在相同的路呢？
若把一生拉長來看，走過的路都是粉末，風吹雲散。然而，能夠走路仍是好的，如果可以慢慢地，從今日開始改變，走自己想走的路，跟別人不一樣的路，比別人更加辛苦的路，
我想，這的確辛苦，但也的確甜美。真正的幸福快樂，都是從苦痛中而來的。
註：原標題〈我們的腳步代表我們自己〉，引自詩集《淡水月亮》p.44
圖片提供：陸穎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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