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四）

 

睜開眼瞬間，世界立刻在我面前傾斜，小魚看起來就像是站著沈睡一樣。陽光穿透畫室玻璃窗，眷戀的落在她長長睫毛上睡回籠覺。

 

白天的光線讓她沒有昨晚那樣透明，透明得隨時都可能消失。

 

此刻的小魚只是個普通無害的女孩子，枕在一頭黑漆漆的長捲髮間。睡姿可大器了，張開的手臂將我的枕頭推擠到床沿邊緣，一隻精緻的乳房袒露，圓潤的弧形邊緣點綴著淺紅褐色的，小小的胎記，就在生長出幾根稀疏腋毛的凹陷處旁。

 

她的身體很冰涼，即使昨晚緊抱著她，我仍然感受不到溫度。

拉起被單，我本想讓她暖和一些，小魚就睜開雙眼。

「幾點了？」

稍微伸伸懶腰，小魚就輕快的滑下床，腳步輕盈得嚇人，昨天晚上的酒精是不是都被她直接帶回夢境中的大海？

「快中午了。」

我無法忍受看著她赤條條的在房內走動，才剛倒回床上，她便湊過來，滑嫩的手指輕鬆溜過我的抵抗，把我撐起身。

「冰箱有什麼啊？我來煮午餐。」

視線一對上那雙探詢的黑眼珠，我就像被燙傷般迅速閃躲開，渾身發燙。

小魚不說話了，直勾勾盯著我，我則瞪視地板一小撮毛髮。

「發生在昨天晚上的那些事情，」她開口，溫和得有些憐憫。

 

「就把它們留在昨天晚上。」

「那些事情？」我的聲音不如我想像中平穩，「妳打算就這樣帶過？」

「我們喝了很多，妳很難過，而我本來就容易不理智。」

「妳說妳從來沒有對一個人有這種感覺。」

 

我還能嚐到她把這個句子傳遞給我時，舌尖那份柔軟。

「我喝醉的時候對很多人都這麼說。」

「妳越界了！小魚！」有股情緒在我體內飽脹，又酸又澀，即將成為眼淚竄出眼眶，我努力抗拒著。

 

「妳越界了，這不是什麼喝醉後一起去砸妳前男友車窗，或是不穿胸罩一起去大雨下慢跑，這一次沒這麼簡單，」

「妳越界了。」

 

我安靜的重複，據說凝視太陽太久會流淚，總算對上她的雙眼，我感覺到自己的眼淚緩慢滴落。

有那麽瞬間，她毫無破綻的鱗片褪去，露出不堪一擊的情感。

 

但，就只是短暫片刻，然後，無害得分外傷人的純真再度籠罩她的臉龐。

「在我身上，」小魚觸摸昨晚我被她啃咬得腫脹的嘴唇，「妳得不到妳想要的東西。」

「戀愛那麽短暫，那麼早死，安全的用原本的模式過下去，」她輕輕說著，像是在告誡我，也像是要說服自己。

 

「就不用擔心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