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提及,施洗範式「似乎」應對不了戲劇這個案例中某些狀況,但這不代表施洗模式行不通。《
為XX施洗,可以嗎? 》是一篇短文,不是學術刊物稿件,不能要求這個篇幅可以詳細審視各類重要案例。另一方面,施洗也好,嫁接也好,只是把細緻抽象的論述,用簡潔的形象(代碼)表達出來。但那個形象(一池水或一棵樹)只能幫助大家入門,終究要條目分明的說清楚每個歸化步驟、引述冗長的神學原理。
踏入似乎很學術的殿宇前,我會問3個問題(將來可能還有第4第5個),想像一下文化器物如何被歸化吸納,並當中衍生的種種疑問。問題的內容看似瑣屑,糾纏於施浸這類「形象」當中,卻是筆者拆解相關課題經歷的心路歷程。
問題1:試比較兩種戲劇;受了洗的戲劇,與未受洗的戲劇,兩者有何分別? 這個問題針對(普遍認為)未受洗的文化器物。問題1的「戲劇」可以換上其他東西,例如「太極班」、「K-Pop Dance」等等。
作為戲劇的局內人,這個問題起初令我有點迷糊,畢竟已經長期「應用」戲劇,一時想像不到戲劇未受洗/未曾歸入基督名下是何模樣。定神細想,最直接關涉的是題材:受了洗的戲劇能夠承載某類題材嗎(如靈異、暴力、色情)?如何處理「 羅蘭」困惑(演員羅蘭既是天主教徒,亦經常扮演靈媒)(1)?基於甚麼信仰原則?在戲劇藝術上,有甚麼取向(因受洗)變得可以/不可以接受?例如說基督徒不可以祼露演出,那麼粗言穢語(對白)呢?那條底線依據甚麼原則劃出來?基督教(=受了洗的)戲劇內容一定要充滿陽光、展現正能量,不應陰暗沉重、悲劇收場?剛剛的陽光/陰暗二分法很滑稽?只能告知大家,筆者不是成名後的
杜斯妥也夫斯基 ,這條涉及神學與美學的戰線,真的會在圈子內引發烽煙。
問題1未必即時指出聖化或歸入基督教的方向、成就甚麼神學大系統,甚至會出現大量待決懸案,但問題1可以幫助大家面對現實,知道在歸化之路上有何障礙,進而考驗範式能否妥善應對。
問題2:受了洗的音樂,與未受洗的音樂,兩者有何分別? 與問題1有何分別?這個問題針對已經(廣泛被視為)受了洗的文化器物,教堂建築、聖象畫作等都可參與。
受了洗的音樂,不就是教會內的聖樂頌歌嗎?未受洗的不就是世俗音樂嗎?雖然粗枝大葉一點,但涇渭分明,沒有懸念。
真的沒有懸念?不妨套用擬人一點的論述:未受洗的世俗音樂,是否「邪惡」工具?現象觀之,已成事實。坊間充斥著很多非常「詭異/暗黑」的音樂作品,例如 VOCUS 其中一位寫手
胡子平 (Ricardo) 撰寫的一系列《怪異或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神秘專輯》,談及自60年代開始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樂作品;甚至有稱得上違背基督教信仰的音樂。
何解音樂可以把神聖、世俗、暗黑共冶一爐?會否想起雅各書的提醒?
「稱頌和詛咒都從同一張嘴巴發出來。我的弟兄們,這是不應該的。泉源怎會從同一個泉眼湧出甜水,又湧出苦水呢?我的弟兄們,無花果樹怎能結出橄欖呢?葡萄樹怎能結出無花果呢?鹹的水源也不能流出甜的水來。」聖經‧雅各書 3:10–12 (新漢語譯本) 音樂既容得下如斯邪僻乖謬的內容,形同沾染不潔,豈不是不能進入神的殿?
大家心思慎密一點,就會發現筆者在搗亂,刻意混淆視聽 。「音樂」枝葉茂盛,「分枝」複雜繁多,世俗音樂是「音樂」,聖樂也稱為「音樂」,泛稱一律,意涵大別。故此,不能、不應籠統地說「為音樂施了洗」 ,這個宣告有誤導成份,混淆了個別與整體。音樂(戲劇也一樣)從來不是「大樹盡歸主名下」,充其量,音樂一個「分枝」受了洗,發展為聖樂。那些未受洗的「分枝」,有些世俗了一點,有些對基督教比較友善,某些「分枝」就惡名昭彰了。但我們不會因為有例如 Marilyn Manson (2)等樂隊組合的暗黑作品,就全然拒絕音樂。
談論這些亂像意義何在?我們有否想過籠統地說「為XX施洗」,例如「中醫」、「搖滾樂」等?我們總可以在中醫或搖滾樂圈子抓到一兩條罪人的辮子(例如網絡上流傳「中醫有巫術根源/聯繫」的想法),然後把我們剛剛「論證」音樂「沾染不潔,不能進入神的殿」的過程,重覆一次。在處理吸納的過程中,問題2可以「鍛鍊」我們明察秋毫,針對、辨認我們欲吸納的對象,認清「支/幹」,避免一股腦兒企圖為XX眾多分枝施洗,卻又反覆發現「受了洗的XX」再一次墮落了,遂又誤以為自己癡心錯付錯信XX。
當然,問題2的解說有點「茅躉/作弊」,中醫、搖滾樂何時有「分枝」受了洗,擁有和聖樂相類似的傳承?真的沒有,所以只能「思想」一下。
接下來的問題,也許不單茅躉,而且有點混帳。
問題3:受了洗的太陽神節,與仍未受洗的聖誕節,兩者有何分別? 問題3的題目果然很混帳。聖誕節本來就是受了洗的太陽神節,是「過去完成式」,並不存在一個仍需要悔罪受洗的聖誕節(現在式)。真的嗎?只要大家留意一下今天大家如何過聖誕,就知道聖誕節已經變成酒神 Dionysus 狂歡節一般的宴樂縱慾。這個現象,有沒有問題2的「歧義」、「支/幹」等原因,出現了「教會內/外兩種聖誕節」?
筆者的觀察是:聖誕節的「歧義」沒有音樂那麼大而明顯,那個宴樂縱慾的聖誕節,其根源正是那曾經歸入基督教的太陽神節,或許可以諷刺地視為「一脈相承」。題外話:在另一邊廂,非信徒也在「思考」,把聖誕節吸納過來,成為一個具人文意義(不一定宴樂放縱)的世俗節慶(3)。
我們看見一個滿有張力的現象:2018年12月25日,主內肢體與「外邦人」同樣「慶祝聖誕」。聖誕節這種「受洗同時墮落」的現象,套用在人身上(擬人化),反而容易自圓其說:信徒受洗後一段日子,屬靈生命倒退了,雖有受洗之名義(那個洗禮證仍未被教會註銷 ),卻變得和不信的「外邦人」一樣。
「因此」,筆者會先行跳躍到未經充分論證的(起初階段)結論:聖誕節「受洗同時墮落」這個現象,源於忽視實踐文化/使用器物那個主體:人。節期、文化連死物也不是,它們不會自己乖乖的自行聖化,歸入基督教;或故意選擇墮落,放縱宴樂。 吸納文化器物的範式,施洗也好,嫁接也好,都需要洽當安置/安插「人」的位置。筆者稍後談嫁接,會看重實行嫁接的整個過程,包括踐行嫁接的人。
問題3的作用,也許是幫助筆者留意「人」這個執行者。
問題3還未完結。重視「人」,是十分響亮美麗的口號,但只談執行者(基督徒)的靈命、動機與善意,會出現另一種偏差,一個例子是好幾年前的地盤基督教拜神儀式(4)。我相信當時一眾「拜神」的肢體心存善意,沒有惡意搗蛋,但結果卻不甚理想,于人不求甚解,活剝生吞的感覺。實踐文化/使用器物的「人」,可以糟蹋前人在歸化上下過的苦工,也可以智慧地推進前人在歸化上未竟之功。 「人」究竟糟蹋了或推進了甚麼?筆者談嫁接,會同時留意嫁接的那個客體;不單是實行嫁接的人,也關注那一棵「樹」和「枝節」。
愈來愈抽象。那一池水與一棵樹可能指涉的實體愈來愈繁多,下一篇要嘗試清楚釐定。
《想像》寫了5篇,既觸及抽象的理念,亦關係到現實世界的舞台。其實筆者口中的基督教戲劇日常是甚麼模樣?我嘗試重貼兩篇舊文,夾雜貼出,作為《想像》的「番外篇」,內裡或可具體一點表達筆者「混跡」戲劇界的實況,尤其是我們腦袋裡究竟在想甚麼、曾作出甚麼抉擇。番外篇既可騙取 Claps,也爭取一些時間,給自己沉澱一下,準備接下來幾篇《想像》。
(……未完成)
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