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歷史有點像研究科學,因為歷史從來不是凝固的定見,鑽研文獻器物之後,往往柳暗花明又一村,讀完朱維錚撰寫的《重讀近代史》後,更明此理。
早年讀清朝歷史,清廷戰敗賠款經常上億白銀,滿清不是早已窮得發瘟?為何還有白銀賠償?後來更知道中國是「貧銀國」,即國內天然銀礦資源極度罕有,但中國自明英宗以來,白銀已是通行貨幣,那麼,白銀從何而來?還有,「維新」這回事,並非光緒發起,入關後的多爾袞早已掛於口邊,何解爾後的康雍乾盛世卻又無人提及?
為何這麼多中國人會拜關二哥?拿破崙真的有/在何處提及中國是睡獅?睡獅為何被國力相差一大截的英吉利打得落花流水?英國遠洋行軍,大清以逸待勞,軍情本來一面倒,何故違反了軍事常識?林側徐在禁毒上,確有威名,但其後在禁毒工作上做了一些極笨的決定,令人歎息!
由這些事件開始,朱維錚嘗試打破一些成見、定見,讓讀者深入了解一些中國近代史﹝滿清﹞課題,原來有一些點與面,容易被忽視。讀完之後,更明白讀史切忌先入為主﹝例如以黨的「正確」史觀凌駕客觀歷史研究﹞。例如光緒百日維新之前,民間已經存在非常進步及現代化的改革思想,不過也許走得太前,「古人」明白不了。另外,慈禧太后無疑很腐敗,但絕不昏庸愚蠢,觀其對權位部署壟絡的過程,其手段之凶狠、高明、犀利,恐怕只有後來的蔣毛可勝過。還有,慈禧究竟有多「腐敗」?原來可以「量化」計算,十分有趣。
當然,坊間對朱維錚也不是沒有批評,例如觀點錯誤等等,很多嶄新觀點也並非他本人原創,他只是綜合各方研究所得,進而挑戰我們的固有想法。
《重讀近代史》還有一重趣味之處,就是那種似有還無的「曲筆」,尤其讀到滿清入關後,八旗武裝力量因何走下坡;滿清外表滿漢融洽,骨子裡如何透過「滿漢雙軌制」以滿馭漢;還有嘉慶反貪腐如何虎頭蛇尾……若果把某些古人、古事,換了某今人、今某事……突然靈光閃過、眼珠一轉、恍然大悟、拍案叫絕,難道!這叫做「借古諷今」?
各位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朱維錚已逝﹝1936–2012﹞,無從追問,讓我這個渾蛋可以有機可乘,賴皮胡扯。總而言之,我以史為鑑,見今日之境,完。
~ 2017年 ~
補充:朱維錚《重讀近代史》的大部份文章都可以在英國《金融時報》的「FT中文網」﹝http://www.ftchinese.com/﹞內閱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