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5/08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散文】大虛構時代下的寫作

  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幾乎沒有事情不是日積月累的。當然有很多人幸運地暴紅暴富,或不幸地暴肥;但一件事,之所以成為後來的那個樣子,必定存在或隱微或明朗,且觀察得到的「過程」。
  寫作多數時候是「過程」,作品本身也是。它被高澄天或東方雪這兩個代號發表在方格子、鏡文學;接著占去了讀者的時間,並且在讀者的人生產生有時並不太重要的意義。而後,讀者對高澄天或東方雪有了(經常失真的)認識或著想像。
作家的人格、靈魂,是一本最完整的書。
  寫作的人必須耐得住寂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會作秀擅social,你一定可以混得很好,但這種性格的人走哪條路不是吃香喝辣?何必苦哈哈地寫。
  想像你走進一間圖書館,走向你從來不曾去的樓層或區域,一個陰暗的、泛潮的,甚至蛛網暗結的書架,架上的書你沒有一本看過,但是不要想太多,相信直覺,你抽出其中一本,沒聽過的名字沒看過的書名,在你翻開它的一瞬--意義產生了,這個可能已經作古的作家殫精竭慮的一生心血,此刻在你手上翻飛。這需要多少歲月的沉澱和積累?
  網路時代,這一切簡化了:左鍵點選進入,左上箭頭退出。甚至還不必你點,彈出式廣告總無時無刻強暴一樣進入你眼前。
大虛構時代,幻像光影中人們競逐真實,而真實,就是去活。
  存在主義探問人為何而活,它最後為何總導向虛無主義?因為你不斷地自問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麼的同時,假設你性格傾向悲觀,很可能你便會開始否定自己的際遇與人生,最後決定去跳樓或燒炭。
  我總反對年輕人鑽營存在主義(有什麼辦法呢,勾連出一整個西方思想史:沙特、傅科、西蒙波娃),然而對「活著的意義」這樣的問題最感熱切的,卻往往是年輕人。
  代換問題自問:我為何而寫?朱天文「我寫故我在」言簡意賅。行至而立,經歷了更多「現實」,認清了更多「事實」,被迫不得不選擇「務實」的這個年紀,我對寫作的理解是:它是我一生最後會放棄的事。這可能也使我的個性強韌,只要能寫,我就可以活下去。
強悍,是一種信仰。前輩小說家蘇偉貞如是說。
  這純然是一個「價值判定」。曾經我的基督徒小組組長試圖要說服我,上帝(或信仰)的位置必須在我人生的首位,我很抱歉地拒絕了,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凌駕寫作,包括一絲不掛的金城武。
  人性幻變莫測,縱然國民教育試圖抹銷我們的獨特性,要我們合群(也就是從眾),但因為人性,我們可以活出億萬種人生。所以即便潛意識逼使我這麼做,但我總是阻止自己,把自己現階段的成就並比年齡相近的儕輩作家。
  祖師奶奶名動九江那句:成名,要趁早,文青無不為之瘋魔,但你自己去看張愛玲晚年過得多貧病潦倒。我想說的是,某某出了幾本書某某在哪裡有個專欄,真的沒什麼好去跟人家比的;你們自己去估狗,不用太多,三大報文學獎歷屆得主,到今天還活躍在文壇的比例有多高。
寫作,更多的時候是比氣長。
  不管是李洛克或倪采青,他們算盤撥得答答作響,誠實告訴讀者:寫作的收入,怎麼算都不會超過你去7-11打工一小時一百五唷!所以,想維持「正常生活」,在沒爸可靠的情況下請不要當專職作家,這就是結論;除非你志比金堅願意活在貧窮線以下。
  而被生活逼得無魂附體親像稻草人,如果這時候你還能寫,請問你有什麼理由不會成功。寫到頭來要論文筆,能寫的前2%都差不多;要論題材的新鮮創意,整天苦思題材的前2%也都差不多;那比的是什麼?比的是你在這條路上能夠走多遠。
  蔡康永很明白地告訴觀眾,社群軟體其實就是個展示玻璃櫃,每個人日日在上面展現「想被別人看見」的自己,因此我借用郝譽翔的書名說這是個「大虛構時代」。
  而支著我繼續往前走的也不過就是,對寫作燃著不滅的熾烈熱情的,平凡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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