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17|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不能去洞爺湖之後

哈囉!是洞爺湖,不是洞庭湖喔!(受不了有些遊記常常中日不分)

本文曾獲選背包客棧嚴選好文
2016年8月底,還沒飛出台北,收件夾中躺著一封渡輪公司的來信,告知我原本預約從名古屋到北海道苫小牧的船班,因颱風影響而決定運休的消息,一整個打亂我即將赴日移地研究的路線。
選擇船旅除了是想換一種移動方式,也利用大海無邊之際,換個不同的環境寫論文。不過,當時好幾個颱風都陸續往北走,天候的不確定性提高,出發一周前,果不其然就收到船班運休的消息。
雖然搭不成渡輪難免失望,但當時船公司迅速退還我兩個月前就已經刷卡付款的船票錢,基於好奇心,打電話給銀行客服,詢問有無日方的刷退紀錄,嘿!還真的有退款,颱風粉碎了我的船旅夢,卻讓我對這家公司的好感度有點破表。
如果換成是台灣的話,應該是很臨時通知停航,然後退款能拖就拖(無誤)。

沒有了渡輪,我還得想辦法另外找別的「腳」帶我去北海道。當時那種颱風接力賽的時間點,我也不想把行程排得太固定。確定關東跟東北還暫時安全的狀況下,先預約了兩班高速巴士輾轉從中京北上,在山形、岩手停留個幾天之後,搭上剛開業沒幾個月的北海道新幹線,抵達函館。
大概是當年北海道新幹線開業,颱風們都想來朝聖一下(吧)。聽說,颱風已經九年沒侵襲過北海道,但是,2016年8月,卻接連受到4個颱風影響,尤其10號颱風帶來的豪雨,造成道內許多鐵軌被沖毀。
等我人到函館之後已經是九月,颱風雖然走遠了,但是,災情也陸續從北海道各地傳出。從新青森搭上新幹線之際,我還盤算著當晚就能看到洞爺湖的花火,誰知道從車廂跑馬燈和廣播,得知室蘭本線的部分線路因豪雨嚴重受損,而暫時停駛的消息。

這下慘了!

初次來到剛開業的新函館北斗車站,看到混雜的人龍在綠色窗口等著退換票的旅客,直覺情況似乎不樂觀。再查過巴士的發車路線之後,更確要發摟到花火大會,根本就難上加難,解決今晚的棲身之所比較重要。
馬上觀察站內的路標,轉戰遊客中心,請工作人員幫忙打電話給旅館取消預約,同時迅速查看我原本從洞爺回函館要入住的民宿,搶下當晚最後一間空房。
五稜郭附近的某間民宿算是我的老確幸了,每次來函館都會優先選擇住這裡。民宿主人是個養了一隻鸚鵡當寵物的歐卡桑,看到我進門不免好奇的問到:「不是明天才來嗎?」我趕緊用手機出示不久前才完成的訂房紀錄,接著用盡腦中能想得到的日文單字與句型,破碎的解釋不能看到花火的悲劇,所以提前過來打擾。
去不了洞爺湖,不過就是當下迅速應變災情,花掉的時間相當於從函館去洞爺的車程,等我提著行李鑽進二樓的房間,也接近傍晚了。隨手抓起電視遙控,瞄了一下道新的報導,風災過後的實況看起來比想像更糟。

躺在房間休息,一邊聽著電視,一邊看著窗外的天色從黃昏到拉下黑幕,似乎正值出門覓食的時間點。雖然不是很餓,仍然跟歐卡桑借了單車去晃悠一下。
跟五稜郭塔旁的小丑漢堡擦身而過,去年朝聖後實在覺得普普,賣點只是「函館限定」,加上台灣的一堆部落客業配得有點誇大,總之並沒有吃完還想二訪的意願。循著路面電車的軌道,騎到金森倉庫,這裡夜晚的遊客不若白天,少了喧鬧,離仍在營業的餐廳區域較遠的碼頭,則又清靜許多。港邊信步夜拍,下午如臨大敵的情緒,暫得紓解。
回民宿之前還想去元町看教堂,於是牽起單車,往十字街的方向騎過去。走上八幡坂,上一回來這裡還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白天,實在是冷到要翻過去,值此殘夏望秋的季節,不意的再訪,遇到不少來夜拍的外國遊客,原本以為會比較安靜的元町,仍有不少遊客的嘻笑聲。不過既然來了,也順便拍了幾張毫無美感的夜景。
歸途之際,暫離市中心最熱鬧的街道,騎進空地與住宅夾雜的區域,與三兩貌似下班回家的住民錯身而過。無法前往原訂的目的地,暫時滯留在這個城市,隨興來去,也隨遇而安。

意外的留在函館,剛好有機會去一些之前無緣造訪的區域,次日一早先到函館車站,買了一張市電一日券,準備前往二號線、五號線市電最左端的兩三個車站。
比起市電最右端的湯之川,有不少慕名溫泉前往的遊客,市電左端的函館どつく前,以及谷地頭周邊,或許多為住宅區之故,則少見熙來攘往的景象。先在谷地頭下車,映入眼簾的,是幾無行人,更無車流的街道。順路走上坂道,附近立待岬、函館八幡宮,與周邊的幾處史蹟,就消磨了我一個早上的時間。
立待岬過去是原住民阿伊努人的漁場,幕末時期為了防備外國對蝦夷地的覬覦,曾在此設置砲台,目前岬邊則整備為可以遠望津輕海峽的景觀步道,也設立了與謝野晶子夫婦的歌碑,不遠處的墓地群,還有石川啄木一族的墓所,而谷地頭前一站的青柳町,是過去石川啄木在此定居之處,不消說也有文學碑的設立。

兩條市電最左端的地區,在19世紀末曾經是箱館戰爭,舊幕府軍與新政府軍交鋒最為激烈的戰場。在八幡宮附近走過一條不起眼的階梯,尋訪到作為舊幕府軍墓所的碧血碑之後,換乘五號線市電,到終點站函館どつく前,來個外國人墓地,以及高龍寺、實行寺等周邊寺廟的巡禮,則更接近戰事最為慘烈的區域。
諸多寺廟在戰爭當時,大多被充作兩軍死傷將士的停屍間與臨時病院,現今也設有戰爭的慰靈碑、供養塔,高龍寺裡的「傷心慘目碑」,或許不如這附近有關新撰組隊士的史蹟來的亮眼,但是在了解石碑的典故之後,真的會很想寫個「慘」字。
新政府軍在戰爭中為了對節節敗退的舊幕府軍趕盡殺絕,闖入有傷兵的病院與寺廟,不分青紅皂白的遂行殺戮、放火,造成會津出身的佐幕軍士幾乎遭到殺害。不過,在殺紅眼的情況下,遇害者的背景,相信不會只有舊幕府軍這麼的簡單。
接近傍晚時分,回五稜郭的途中,臨時起意又去看了一下土方歲三的戰死之處。當然,一整天尋訪的地點還不只這些,例如新島襄偷渡的地點、培理當年來到函館的會見所,都順道走了一遍。
拜颱風之賜,搭不成渡輪,也沒去成洞爺湖,留在函館追古戰場史蹟,追到只想寫一個「慘」,該說這是踢公背的另有安排嗎?
當然,我大可以從函館北上札幌轉再搭巴士,花六個多小時以上,抵達花火大會已經結束的洞爺湖,但是我放棄了。聽說,放棄也是一種選擇,在我放棄洞爺湖之後,踏上一個曾經傷心慘目的古戰場,似乎也由此開啟旅途與書寫的另一種可能性。

然後,作為這篇的標題,但從頭到尾都沒出現的洞爺湖呢?2017年寒假,我人就出現在飄雪的洞爺湖畔了。
那,說好的花火呢?
2018年9月初,為了防颱,避開被預測有機率北上的燕子颱風,於是再度放棄了夜宿洞爺湖看花火的計畫,直接從札幌直下東北,最後燕子在關西搞了一個超大的包,無力北上再戰,但兩天之後,北海道發生強震。
如果當時如期住在洞爺湖看煙火,我就會在洞爺湖被地震搖醒。
不能去洞爺湖之後的故事,似乎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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