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13|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我們的青春,在台灣》其實更多是在講青春。

關於導演:傅榆
台灣紀錄片導演,1981 年生於台灣,畢業於台南藝術大學音像紀錄研究所,她的父親是馬來西亞華人,母親則是印尼華僑,所以有媒體說她是外省第二代,也有報導講她是新移民二代,總是被貼上各式各樣的標籤。
也許也是因為這樣,不同的標籤總是可以在她紀錄片裡面對話,她並不曉得對話之後怎樣,但她相信對話是彼此瞭解的一種方式,因此她的紀錄片總是會去訪談那些貼標籤與被貼標籤的人,讓無法對話的他們有對話的可能。她的第一部作品是研究所一年級時拍的《蘇格拉底草莓論》(2006),以高中生為對象,讓草莓族現身說法,六年後又以同樣的對象拍攝了《123。草莓人》(2012),試圖去探討「草莓族」這樣的標籤。
相較於草莓族,傅榆知道自己的標籤又更敏感的詞彙,因此在研究所申請計畫裡就寫著「畢製要探討我跟政治的關係」,2008年同樣是學校作業,她訪談了自己偏藍的爸媽和政治傾向對立的人,拍出了《大家一起照鏡子》(2008),直接的觸碰政治議題,毫不避諱地呈現出台灣藍綠政治支持者的分歧,後來以同樣的方式將對象換成青年人,與公視合作完成了《藍綠對話實驗室》(2012)。也是在那個時候,她遇見了支持台獨青年陳為廷和中國陸生蔡博藝,後來她以蔡博藝為對象完成了《我在台灣,我正青春》(2013),講的是「陸生」這個標籤,隔年就發生了太陽花學運。
關於電影:《我們的青春,在台灣》(2017)
太陽花學運是這部電影相當重要的一個環節,不過並非這部片的全部,正如傅榆導演過去的作品,這部紀錄片仍然紀錄一種對話,但這次的對話不再是標籤兩面的對立,這次的對話反而聚焦在「青春」這個幾乎沒有爭議的詞彙上面,而且更重要更與過往作品不同的是,這部電影中傅榆不再只是個記錄對話或者進行採訪的人,傅榆在這部電影裡面也親身參與了對話,讓我們看見,原來真正重要的一個群體,不是支持者,也不是反對者,而是在思考未來,要進入或者避開哪個陣營的人,多數人其實跟傅榆一樣,沒有真正無法摧毀的信仰,而是無時無刻都為了自己的選擇而專注的傷透腦筋。
老實說,剛看完紀錄片的時候,我有點失望。原因是我並沒有從紀錄片裡面,看到什麼是自己原先不曉得的事情,我跟傅榆導演差不多時間認識陳為廷和蔡博藝,跟著他們反大埔拆政府、反媒體壟斷、反黑箱服貿,跟著走進立法院創造歷史,然後被水槍從行政院驅離。
所以紀錄片有紀錄到我幾乎也都知道,關於那些成長的迷惘與想像的追尋,我也都曾跟他們一同經歷,甚至還有更多是電影無法紀錄、更戲劇性的橋段,我相信傅榆導演之所以不剪進去,也有她的考慮。
她不把這部紀錄片當作是青春的衝撞,不要太過激情或著感動人心,而是提供一種觀點,一種較為後現代的紀錄視野去安排一種重新檢視太陽花學運的路徑。
「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可以被當成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來看待。這是我身為一個臺灣人最大的願望。」
當她拿下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的時候,傅榆導演在台上泛著淚光,堅定的說觸這句話,當然這句話引起了台下許多電影工作者的擔憂,擔憂未來金馬獎還能不能成為兩岸共同的語彙,有人說傅榆錯了,也有人說她很勇敢,但我認為對與錯並非重點,而是我們擁有說出自己內想想說的話的權力,當然一句話說出口之後世界會各自解讀,上網去看會發現《我們的青春,在台灣》這部電影相關的報導,不在文化影視類,而被分在政治類,但其實電影拍的不只是政治,電影要記錄的,是能夠不顧一切後果,魯莽而勇敢地說出自己想講的話的青春。當我們不在青春的時候,我們就會開始有所顧忌,會思考這樣做會不會影響到別人,會考慮句話是不是不該講。
但青春的我們不會,青春的我們能說自己想說的話,能大聲地唱自己的歌。
紀錄片中,讓我比較意外的是,我並不曉得原來陳為廷那麼愛唱歌,可能是因為我從來就沒把他當成神,所以也就沒有特別注意到這些事,整部紀錄片的音樂歌曲非常豐富,〈入黨申請書〉、〈國際歌〉、〈風神125〉、〈別讓我孤單〉、〈島嶼天光〉、〈晚安台灣〉、〈海闊天空〉、〈花房姑娘〉,光是憑印象隨便記就至少有八首,已經足夠壓成一張原聲帶了,也很適合放在金馬影展的K歌場放映,否則大家都得跟我一樣在電影院裡忍著,忍得住聲音,卻忍不住眼淚,紀錄片明明就拍得不激情不悲壯,但〈島嶼天光〉響起的時候,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像是去年《日常對話》中導演也親身參與了紀錄片的完成,「讓拍攝者現身」幾乎是近年紀錄片領域的顯學,即便如此,《我們的青春,在台灣》亦挑戰了紀錄片的一些方式和思維,放入不是導演親自紀錄的東西放在裡面,也有一些導演沒想過能紀錄的東西放在裡面,最終這不只是從紀錄他人回頭探照自我,而是以這樣的方式去詮釋社會運動,去提供重新審視太陽花運動對於青年與台灣社會所造成的運動傷害,她從自身拍片的例子裡面挖掘出了每個太陽花的青年曾受困的狀態,當他們已經繼續往前了而我們卻仍留在原地,這不是誰背叛誰或著誰更虛假的問題,而是我們應該認真思考、勇敢選擇如何去信仰,或者如何不去信仰的方式。
「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可以被當成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來看待。這是我身為一個臺灣人最大的願望。」當大家放大檢視這句得獎感言的時候,卻忘記了其實傅榆前面還講了一段話,她說:「《我們的青春,在台灣》這部片,很多人以為是在講政治,但它其實更多是在講青春,青春很美好,但也容易犯錯。我們可能把錯誤的期待投射在別人身上,這有可能發生在人對人,也有可能發生在國家對國家。」導演說:這樣的錯誤,不會一場社會動或者一部紀錄片就解決,而是會不停重演、不停掙扎、不停選擇也不停懊悔。
我知道,只以我的觀點來評價這部紀錄片是不公平的,因為我也參與在其中,這部片子所紀錄的就是我的青春,然而這部紀錄片不只是要紀錄我在台灣的青春,而是要告訴那些不在台灣或者不正青春的「他們」,我們的青春在台灣,要讓更多人看見、更多人知道我們在台灣的青春是什麼樣的。 《我們的青春,在台灣》既是面向自己也是面向世界,雖然我知道機會渺茫,但我仍衷心的盼望這部紀錄片能夠入圍明年的奧斯卡,我仍會帶著這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理想,正如同我青春的時候也是帶著這樣的理想站在台灣,站在立法院裡頭,我們都以為自己做不到,我們不敢想像最後失敗的模樣,但是最後,我們做到了,我們用自己的青春與理想挑戰政府,挑戰大人,挑戰著未來-也就是現在的自己,這是一部這樣的紀錄片。
我們說好了從那天以後要遍地開花,但不是全部都開一樣燦爛美好的太陽花,而是從不同土壤在各自角落開出各自獨特的花朵。《我們的青春,在台灣》其實更多是在講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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