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現在義大利和英國的新聞,真心不樂觀。特別是醫護面對資源不足必須選擇誰先救誰棄療的慘況,這實在太殘酷沉重。然後,忽然想起多年前寫過的小劇場劇本。
香港在2003年爆發沙士,我把文檔翻出來,發現劇本和演出都是在2008年。算起來都十幾年前了。記得是那年教會夏令營的佈道活動之一,從專業角度看當然很陽春因為大家都只屬業餘,但大家都很用心參予。
我不是劇場人,劇本初稿不太適合演,後來在導演協助修改後終於變成時間長度和適合舞台演出的短劇本。它的序幕和第一幕長這樣(是廣東話劇本,不懂只能猜猜看了):
《序幕》
(台中間位置,隔離室『裡面』,五名主要演員,有動作但不作聲。被台上的螢幕隔離。)
甲(記者甲):(講電話) 喂…係…吓,咩話?死咗?
乙(記者乙)︰咩話?邊個死咗呀?
甲︰今日中午送院既四十二歲病人死咗啦。
(官員一出現即被記者包圍)
甲:可否交代一下小巴上果五位乘客既情況呢?
官(官員):我地同佢地做過初步檢查,未曾發現有任何即時既危險。將佢地隔離只係以妨萬一──
甲:有消息話個死者係非洲返黎,有專家話可能係漢他病毒既變種,到底係唔係真既呢?
官:呢方面既消息未經查證,總之請各位巿民唔需要恐慌──
甲:但係個小巴司機依家仲係ICU喎!
乙:係囉,究竟你地知道係經咩傳染未?
官:我哋暫時未有消息,稍後會同大家公佈,唔好意思……
(官員在記者包圍下,推擠離場)
(音樂起,dark out,台上的螢幕升起,第一幕佈景set in)
《第一幕》
(音樂fade out,stage light on)
(主要演員:安仔在台前望向『窗外』,Cordelia打著坐在台中間手提電腦,Jackson拿著手提電話一邊講一邊來回渡步,鳳梅靜靜低頭坐在一角。打爆站在另一邊的窗前聽著MP3)
J(Jackson):(講電話)真係講你都唔信呀,咪就係囉,咁黑仔都有既,都唔知幾時先走得。拿,總之你幫我睇住個巿先。咩話?美股郁得好勁?唔係話?
( 焦急地來回渡步,見到Cordelia打著手提電腦,即一臉笑容走過去)
J:我叫Jackson,點稱呼呀?
C︰Cordelia.
J:Co….(發音不準),(握手),個英文名咁有品味既,介唔介意借部電腦黎用用?好快好快,我check下個股價架咋!唔該你,幫幫手!
C:唉,好啦,小心啲呀。我份Thesis啲資料係晒入面架。
(C不太情願地借給J)
安(安仔):嘩,外面真係好多記者喎。咁我地係咪會見報架?
爆(打爆):(扯下耳機)頂,幾時先放返我地出去架!乜都唔講清楚就(困)晒我地入黎。家下差人大晒呀?吓!?我──(欲講粗口狀)
安:喂,咪啦,有女仔係度呀。
(爆回頭望了梅一眼,對安作出講粗口的嘴形但沒有真的講出聲)
(安無奈地望向觀眾)
安:你話,又會咁都有既,落街搭程小巴之嘛,無啦啦就俾人(困)左黎呢度喇。都唔知咩地方……啲差人個個著到好似生化危機咁,想嚇死人咩。
(安回頭看見梅)
安:嘩,塊面青成咁,我估佢一個女仔,梗係重驚過我。唉,等我過去同佢打聲招呼啦。
(安走過去梅身邊)
安:我叫安仔呀,你叫咩名?
梅:……(不敢出聲)
爆:丫,好野喎,仲有心情溝女。
安:咁既然大家都唔出得去住,點都要互相認識下掛。
J:啱!識做人,靚仔你有前途噃。我叫Jackson,係投資經理。你地有冇人有興趣搞下投資咁呀?
爆:車,咪即係炒股票。
J:咁你就錯啦,除左股票,仲有外幣、黃金、基金同窩輪,遲啲炒埋紅酒都仲得!(向C)大學生都可以玩兩手架,(向爆)你有冇興趣?點稱呼呀?
爆:打爆。
J:(驚)唔、唔想投資都唔駛打人下……
爆:頂,又係你問我叫咩名。我叫打爆,叫我阿爆得架喇。
J:啊,原來係呀爆哥,失敬、失敬!(偷偷向安仔小聲說)成個黑社會咁,你估慌唔係佢走粉,累我地俾差人拉咩?
安:唔係喎,明明啲警察話唔知咩檢查架喎。
(C聽到,托了一下眼鏡,冷笑)
J:咦,你笑得好有深度咁喎,唔通你知道啲咩?
C:你地知唔知呢度係咩地方?
(眾互望)
安:我覺得好似渡假屋咁咋……
C:呢度係政府係沙士之後新起既隔離拘留中心,用黎隔離啲感染左不明病毒既人!
(眾愕然)
爆:喂!你咪老作喎!我嚇大架喎!
C:我已經上網睇過所有新聞,連外國CNN都有報導。頭先係小巴上面暈低果個男人,頭先,已經死左喇。
(眾嘩然)
J:你、你講真架!唔係嘛!唔好搵啲咁既野講笑喎!
安:係囉,咁、咁……呀!咁個司機呢!頭先佢仲好地地架!?
C:司機送左去ICU,依家昏迷緊。(C用電腦顯示出新聞,眾人湧過去看)
J:(望著屏幕唸出)『神秘病毒死狀恐怖無藥醫』!?咁大件事你依家先講!?
整個劇本放上來就太長了,如果有人有興趣看再貼吧。
現在重讀,「啲差人個個著到好似生化危機咁,想嚇死人咩(警察們全都穿得像生化危機一樣,想嚇死人嗎)」還真是應驗了。
只是現在香港黑警不用穿得像生化危機一樣都已經很恐怖,不只嚇死人還能打死人。
總之劇情接下來發展就變成疫苗有限,五個只能活一個。於是五人都被評分到底誰分數最低,最不值得活下去。有人有才華,有人有錢,有人有責任,有人有學問……那麼一個身無特長只有一顆善心的人,就要被社會放棄了嗎?
類似的創作概念現在看來當然不新鮮了,人類從來就熱衷於替別人打分數然後分高低。
可是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使DNA一樣,人生經驗也不一樣。再精準全面的評分標準都不能準確衡量一個人的價值,何況世上根本沒有。人類有太多特質根本沒法量化,也有很多特質未經過考驗不會被發現。
例如,你哪裡曉得你認識的某個高材生,竟然會是無視隔離令四處吃喝玩樂的自私鬼?你哪想到路邊衣衫殘舊的清潔老工人,居然不肯收下贈送的口罩(甚至不收下來轉售圖利),而請你留給更有需要的人?
我很記得當年導演把其中一幕的演出改成演員各自拿著自己的分數牌。看著自己的分數被人一直減下去,演員一臉徬徨無助。當年寫這短劇是當比喻,沒想到十二年後居然會變成血淋淋的現實。要作出決定的醫護一定很痛苦。
希望疫苗和特效藥物盡快面世,希望人類能齊心合力面對,消逝的生命可不只是冷冰冰的數字。但願大家都能撐過這場人類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