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人物｜好好用餐

一時興起，將原本預定週日的晚餐約會提前到週三。「沒錯，小週末就是個慰勞自己的好時機！」選了間離家只要十分鐘的西班牙餐館，想想搬到這裡也滿兩年了卻遲遲沒能造訪，這次總算能和饕客朋友一償宿願，心中滿滿期待。 淋著細細春雨，探險般的心情尋找著門牌，轉進巷子就看見一面灰暗的水泥牆，簡單的黑色線條大器地勾勒出酒杯與葡萄蔓，想必就是這裡了。安心走進水泥牆旁一道尋常如舊公寓的紅色門框，卻是寬廣的前庭。灰黑色的碎石地板上鋪著石板道指引訪客到達門口，是道扎實的工業風鐵門，右方的前庭是個寬廣的空間，原來這堵水泥牆後種植許多綠蘿之類，有著綠色大葉片的植物，牆上也斜斜爬著藤蔓。

店內光線昏暗，四面都是工業風格的裸水泥牆，習慣了微光照明後，色彩就漸漸鮮明跳躍起來。正中央圓弧形的吧台擺著純淨透明的玻璃花瓶，紫紅色、粉色的波斯菊在黑暗中顯得美豔。幾個玻璃罐中包存著一輪輪柳丁、檸檬和香蕉切片果乾，一旁琥珀色的花瓶中擺滿了粉紫、粉藍和杜鵑花紅的滿天星乾燥花束。 一身黑衣束著馬尾的女服務生帶我入座，厚實的木桌在燈光下散發著年月的光澤，抬頭尋找光源發現了天花板也懸掛著藤蔓植栽，錯覺像是陰翳山壁中自然生長出的綠意。

「西班牙海鮮飯和烘蛋是必須要點的！」邊思索著，邊拍了菜單發給你，你說還要十分鐘才能到，便商量先點了小份的海鮮飯，其他的餐點等你到了再一起點。過沒多久聽見服務生招呼的聲響，回頭見你笑臉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久等了…」短暫招呼後，久違而重要的共同作業是決定晚餐的菜色：櫛瓜藜麥溫沙拉、白蘭地冷壓初榨橄欖油泡大蒜蝦、西班牙海鮮飯、（不厭其飯地列出國名）西班牙烘蛋、花生醬乳酪松露薯條，甜點則是藍莓乳酪吉拿棒，再點了白酒基底的Sangria與調酒。

「新工作還好嗎？」 好奇你在新公司的適應情況，一邊問一邊把小鐵鍋裡金黃飽滿的烘蛋對切開，裡頭馬鈴薯冒著熱煙往上冒，呼呼吹涼就送進口裡，蛋香四溢。 「還可以啊，最近變化多有些計畫不得不調整，但同事人都很好相處，建議我先多觀察學習，不用太心急…你們最近怎麼樣？」 你拿著閃亮亮的銀色湯匙取了些番紅花海鮮飯和蝦貝再擠了些檸檬汁。 「就和之前差不多誒，運作順氣氛也溫馨的小組…咦？這海鮮飯怎麼沒有收乾啊？」 接過湯匙翻攪看到鍋底仍有許多湯汁，猜想米心大概也煮透了吧，一吃果然沒錯，西班牙海鮮飯入境隨俗也調整了口感。 「聽起來還不錯啊，你老闆也滿用心的…試試這個大蒜蝦很入味！」 盛在雙耳小鐵鍋裡的蝦子正在滾燙的橄欖油海中悠遊著！熱油滾喳喳作響，用麵包沾了點送進嘴裡，滿滿蒜味與香料辣椒的香氣。 道道濃郁的滋味滿足了味蕾，高澱粉發揮魔法正感覺飄飄然的時候，飲料悄悄上桌了。白酒杯裡的Sangria漂浮著一輪柳丁果乾和杜鵑紅花瓣，杯緣點綴著桃紅色的滿天星。調酒則使用閃亮的雕刻銀錫杯，杯緣綴著半輪柳丁果乾和粉紫色滿天星，與一卷肉桂。覺得納悶的時候，沒想到服務生在肉桂捲上點火，看起來就像雪茄般冒煙，我們忍不住笑出來，浮誇的調酒招式像是從耳後變出一朵花般令人愉悅。

「上次 LINE說最近在做什麼新鮮事還沒講完？這酒真的滿淡的誒！」 「這杯Sangria也很淡，你喝喝看。最近做了些一直想嘗試的事情，和工作專業無關，只因為覺得有趣去做的事。」 「像是什麼？」 「其實上個月開始學低音吉他喔，從對節拍、拿琴的姿勢，一格一格按弦的從零開始。說有多笨拙就有多笨拙，不過在這樣基礎又機械式的動作裡，卻能不知不覺忘記時間過了多久，很像小時候在沙池玩沙一樣，可以很專心。當然沒有可以立刻展示的花招，就只是埋頭一直彈著…怎麼說呢？大概是手指有琴弦的回饋吧，莫名有種真實存在的感覺。就算撥弦的位置不對，只能發出悶悶的聲響，那也真的是自己創造出來的聲音喔。」 「好像可以懂這種感覺，其實我唸書的時候也學了長笛，那時候還刻意鍛煉了肺活量，而且啊長笛聲響太大還得到屋頂練習才不會吵到人（笑），那時候也是很認真。之後上班就沒什麼練習了。工作有時候真的佔了很多時間，無意間就捨棄了些興趣，現在空閑也想好好休息。」 「真的要休息誒，以前真的都一股腦地用力做事，不知道超出自己能承受的範圍…那時候真的是態度正面積極！」 「哈哈…還在計較老闆年底評價說你不夠積極的事嗎？」 「也不是真的太在意，是很佩服老闆那樣為享受工作有用不完的活力啦！不過我就沒辦法把全副心力放在工作，畢竟時間很有限，還想做別的事情…」 「嗯…去年底有同學突然診斷癌症末期就走了，人真的很脆弱不知道有多久時間喔，現在真的覺得健康就好了，沒有什麼一定要達成的事情。」 「你聽起來很淡泊人生誒！能不能正面積極一點啊？！（笑）」

壓軸的甜點，藍莓乳酪吉拿棒終於登場！溫潤的方圓黑盤撒上細緻金粉，兩道蕾絲般梅紅奶油擠在金黃吉拿棒上，放著幾片薄荷葉與藍莓，聚光燈下閃耀神聖的光芒！不約而同拿起手機尋找琢磨最甜美誘人的角度… 「啊！藍莓掉了！」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