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轉角的素食店

鄰近交流道旁的那家素食店，生意清淡，偶爾會看到一、兩位客人光顧。就這樣靜靜地佇立在轉角處，在熙來攘往的車流前，它的低調顯得有點違和。路人總是匆匆經過，我也不例外，即使每天下班都會經過這家店，但我幾乎沒有興起想踏進去的念頭。

前陣子為自己立了「每天至少吃一餐素食」的目標，在搜尋素食餐廳時，自然想起了這家店。Google了這家店的評價，發現整體來講還不錯。透過網友拍攝的菜單照片，我選好了想吃的餐點，等著下班返家途中進去消費。

那天剛好有兩位客人正在外帶他們的自助餐，我進門時快速看了一眼自助餐區，菜色種類不多，中規中矩。原本想外帶一碗麵疙瘩，但我擔心是不是沒有在賣了，畢竟前面兩位客人都是直接外帶自助便當回去。我逕自走向櫃台詢問老闆娘。

「請問這邊只有自助餐嗎？還是有其他東西？」

「妳是說麵那一類的嗎？」老闆娘遞給我菜單，跟我在網路上看到網友分享的是一樣的，看起來餐點應該都沒變。「妳先選妳要吃什麼，我再看看這裡還有沒有？」

即使這張菜單我已經在網路上看過了，但我還是禮貌性地瀏覽一遍。「請問有麵疙瘩嗎？」

「沒有耶。」老闆娘微微不好意思地說：「現在剩麵條而已。」

「那我要一份『豆腐青菜麵』。」

「不好意思，沒有豆腐了。我們現在只剩下紅燒、酸辣跟味噌而已。」

「那......」坦白說當時這三種口味並不是我想吃的，於是我只好進一步地詢問：「有『養生蔬菜麵』嗎？」

老闆娘頓了一下，說：「應該還有，我幫妳弄看看。」說完，老闆娘從自助餐區夾了一些菜後，進去後方廚房張羅了。

我坐在空桌前等候著我的麵，中途沒有其他客人進來。廚房傳來老闆娘開瓦斯爐的聲音，電視播放著新聞，因為聲音很小，聽起來氣若游絲。

相較一般小吃店講求快速出餐，老闆娘煮麵的時間確實比較長一些。不過無妨，我並不趕時間，而且對於我一直挑餐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看得出來這家店的狀況比較拮据，不見得準備了齊全的食材，而且我也不太習慣麻煩別人。但那天不知為何，就是很想吃到他們的餐點。

老闆娘煮好麵端了出來為我裝袋，結帳時，我忍不住說：「不好意思啦，還這樣麻煩您特地煮麵。」

即使隔著口罩跟眼鏡，我還是看得出來老闆娘在聽到我的「告解」後臉上閃過微微驚訝。「不會啦！」老闆娘說：「客人要什麼，我們當然盡量給。只是現在人比較少了，就不會準備太多東西。」

我點點頭，很真誠地向老闆娘道謝後，便離開了店。

本來還為自己沒有買到心心念念的麵疙瘩感到可惜，沒想到這碗簡單的蔬菜湯麵帶我給極大的驚訝感受。湯頭鮮甜而溫潤，料多實在，雖沒有華麗的賣相，但那種像家常般的味道卻讓我連連驚呼，我壓根沒想到誤打誤撞買的這碗湯麵會如此好吃。為了這碗湯麵，以及善解人意的老闆娘，我決定下次要再光顧一次。

然而，至少一個禮拜，他們都沒再營業。

星期一下班途中，再經過這家店時，招牌已經拆了，店裡的所有家當都被搬出來放在騎樓，等著被搬走。隔著玻璃窗，我看著老闆娘的背影，她正在整理東西。

一瞬間湧起酸澀的感覺，非常強烈，即使只是一家光顧一次的素食店，即使只是一碗湯麵，即使只是老闆娘耐著性子為我準備餐點。那是種好熟悉的感覺啊，彷彿跟某個人有了連結，自然會因為這個人而在內心為她多走了一遍情緒。

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清楚這種酸澀的真正源頭是來自什麼。我想，那碗麵應該充滿著老闆娘用心製作的愛，即使生意即將走向尾聲，仍用心製作餐點的愛。那唯一一次的光顧，我是真心帶著感恩離開。我想，這或許就是某種正向能量的流轉吧。因為這碗麵，我感到被重視且感恩，於是在目睹了一個階段的離去時，感到不捨。

我不能去定義老闆娘面對的是結束亦或是重生，無論如何，希望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