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大概已經持續一小時這麼久,男人不解地盯著那則三年前貼文下新冒出的留言:「你為什麼要封鎖我?」
那是兩份豐盛早餐的照片,三年前他的動態牆上有一大堆類似的貼文,而那些文章下總有個Hashtag的標籤:#有你的日子就是幸福的
留言的人是他幾年在公司認識的女同事,他的交往對象,他也忘了,是什麼契機讓他們走到了一起,甚至同居。只是因兩人共同的默契,他們在公司保密,對親友也沒有公開,只在唯有兩人時渡過甜蜜的時光。只是三年前,這段關係卻如被突然的大雨澆熄的火堆般嘎然而止。
那一晚,先找了藉口離開公司的他捧著紀念日的鮮花回到家,家中卻空無一人;他坐在那總是面對面吃著早餐的桌椅前,聽著夜晚的指針經過十二;直到天亮清冷的微光,逼著他緊抓到皺起的桌上那張結束關係的留言,一同擠碎自己的心。
男人很確定是自己被封鎖了才對, 但這樣輕易甩了他,甚至在公司也從此消失的女人,卻在三年後沒頭沒尾地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反問為什麼要封鎖她。搞不懂到底是她精神分裂還是帳號被盜。
他點進那沒有更換過的大頭貼,沒有任何一則貼文。她生性低調,在臉書上一張露臉照也沒有,最吸引人的是那頭及腰的長髮,只是他忽然間發現自己竟想不起她的模樣。三年前就是她開始使用臉書的日期,他心裡突然有個問號油然而生,他抄起手機傳訊給工作數年的同事:「欸,你記得她嗎?三年前突然不見的那個女生。」
過不久同事回訊了,卻只有一個字:「誰?」
他感到彷彿一個樞紐被轉開了一般,自我懷疑的寒意直串他腦門。他們真的交往過嗎?為什麼只不過經過三年,他對兩人交往的過往幾乎已完全沒有印象?是什麼樣的個性?曾說過什麼話?現在想來甚至一點記憶也沒有。還是事實是她並不存在?如果不存在,那個留言又是怎麼一回事?是他強迫自己去遺忘一切嗎?是他想要逃避一切到連她的姓名都忘了的地步嗎?
男人猛地想到,試衣間也許有她忘了帶走的舊衣,起身衝進去翻箱倒櫃,想要找到證據證明至少她是真實存在的,慌亂間不意卻撞上了櫃子,從最上頭滾落了一頂假髮,在地上砸出一團灰。他止不住渾身的顫抖,拾起那相當長度的假髮;如那天的清冷晨光照進穿衣間,他極力維持的心在事實下逐漸消溶崩碎。
他抬起頭,望見穿衣鏡裡本想封鎖的『她』,『她』粗聲地笑:「有你的日子就是幸福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