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生活已經夠糟了,這些巨大飛船無論如何改變不了我們的生活。」阿部和家祐坐在太空酒吧裡聊著。
酒吧播放著爵士樂,霓虹的燈光打在家祐臉上。家祐點起了菸,接著說:「虛擬機禁止令頒布後,社會興起一股自殺潮,我的家庭就是在那時分崩瓦解的,在那樣消沉的狀態裡,這些太空飛船突然降臨,好像要來接收這顆破爛的地球似的。可它又一動也不動,倒是我們有了一個新的上帝,很多人覺得生活有了轉機,外星人知道了不知會做何感想。」
阿部也對外星飛船抱有一種救世主降臨的幻想,他所出的兩本書,說到底就是在等待一個新的上帝到來。他此刻覺得家祐說得有道理。
「這就是為什麼有那麼多陰謀論提出來,許多人認為這是聯合國設計的一個騙局,為了讓人類重新振作起來。畢竟人類不能沒有半點信仰。尤其是在虛擬機被禁止以後,太多人在虛擬機裡頭扮演上帝了,現在必須要有一個全新的上帝才能讓人類繼續活下去。」
他們兩人內心湧起許多憂傷的回憶,卻聽到背後有人說話,是班上那個米靜:
「有人說等到地球秩序回復,那些巨大戰艦就會自己飛走的。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愚蠢的陰謀論呢?而你們兩個大男人竟然相信這些!」
米靜點了一杯水果炸彈,杯子的顏色變幻莫測。她笑說:
「大夥都在資訊室裡看飛船的資料,就你們跑到這裡來。大談這些危險的話題,就不怕被別人聽到。」家祐和阿部都覺得米靜十分可愛,她總是睜著大眼,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已經頒布一道法令了,禁止這一類的陰謀論傳言,你們兩個人十分危險喔。」
家祐看著她,覺得內心有說不出的感覺,他知道男人與女人很久以前就成了敵人一般,在虛擬機氾濫成災的年代,適婚年齡的男人與女人各自躲在性愛的虛擬世界之中,避開了本質上的衝突,社會上也自然的規定各自的生存空間。家祐想起他夢中常出現的那個女孩,那個虛擬世界的女子,他第一次感到真實世界也有同樣美麗的女子。他點起另一根菸,覺得內心的愁緒不斷上升。坐在一旁的阿部內心似乎也有同樣的情感湧動。
「某種意義上來看,我們這一群人都是犯罪者,我的網路頻道早就被聯合政府盯上了,他們藉口說要藉助我的知識,可我想那不過是找一個理由把我們集中在一起解決罷了。」
女孩的水果酒使她臉上有淡淡的紅暈。家祐說:
「我只知道一件事,沒有這個任務,我的生活仍是一團糟,並且不會再更糟了。我也不可能待在這,和你們一起喝酒。」
他喝得有些醉了,想到自己蹉跎了整個青春時光,他想要成為奧運劍擊手的夢想早就因為運動會的停辦而粉碎。他的手也不再有力氣了。阿部則沉默地一直喝著酒,他想起童年時,他就對外星文明充滿想像,父親給他買過一座天文望遠鏡。他就用那望遠鏡尋找著遙遠的星星,他父親因為生意失敗而失蹤,那些個人的悲劇又怎麼能說出口呢?米靜看著兩人悶悶不樂,就說:
「我們應該要慶祝一下,畢竟我們就要成為地球的偉人了,可以登入外星太空船,搞不好我們能去外太空玩一玩。你們知道我被禁止直播飛船的評論以後,我開始做什麼嗎?我開始在頻道上唱歌,很受歡迎喔!」
女孩微醺的樣子哼起了歌來:「帶我去月球,那裡空氣稀薄,帶我去月球,充滿原始感動。」
「天啊,這是幾百年前的歌啊!哈哈……」他們約定好要好好把這一個月的課程學習,一定要保持堅定的信心。家祐看著女孩,覺得有什麼事他得去做。
阿部走到太空酒吧外的走廊,這裡的設計似乎故意使人迷路,他隱約能辨認出第一次來這裡的路線。他找到了一部沒有乘坐過的電梯,那裡出入得使用虹膜辨視。他感應一下後發現資格不符合,原因顯示階層太低。
「好歹我也是正式的人員,還有分階層!」
他又試了幾次,都顯示同樣的結果。這時候他看到家祐神色慌張地走來,他也打算搭這電梯。
「大叔別試了,我知道另外一個到上頭去的方式。跟我來。」
家祐領著他穿過一間間實驗室,來到廢棄的倉庫區,這裡推放著許多機械的巨大零件。
「這裡有一架電梯,是給清掃人員把垃圾往地上運送用的,我們的層級只能搭這一部電梯。」
他們坐上那架快速上升的電梯,彼此都十分嚴肅,家祐對阿部說:
「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
阿部說:「這是放下這一切的時候了,我們要把內心那個虛幻的世界給放下來,不然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去完成任務的。」
家祐說:「可是這不是太危險了嗎?又進到那個虛擬機中,大叔,你說你知道哪裡還有潛藏的虛擬機,我們真的能回到那裡又安然的回來嗎?」電梯的門開了。
「只有殺死過去的自己,我們才能往下走,跟我來吧!」
外頭下著大雨,路上點著淒冷的盆火,阿部想到自己曾帶的那些新兵們的去處,只有再次回到那裡,才能再往前一步。他們說是為了更好的面對訓練課程,可在他們心中,都藏有一個米靜微笑說著話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