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人生如此，沈浸其中吧｜《御伽草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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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我想在故鄉的親戚面前威風一次， 要是能被故鄉的那些人尊敬， 簡直就是人間最大的幸福，終極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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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讀《御伽草紙》的心得（共五篇），在這裡談談「太宰治如何在童話故事中展現他的人生觀」，適合已經讀過書的人，如果怕劇透，可以參考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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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魚容，一生境遇淒慘，喪母失怙、親戚搶著瓜分家產，自己則身無分文；取了個醜老婆，還被老婆嫌棄。在這樣的背景下，魚容仍抱持著「獨善其身，鑽研古聖賢之正道；學而時習之，雖無朋自遠方來，但日日夜夜忍辱負重，發奮參加鄉試」，如果讓中國人續寫這個故事，你猜如何？

我想一定會是： 在魚容挑燈夜讀、積極努力下，最後光宗耀祖。原本棄他如敝屣的親戚們突然態度180度大轉變，也娶了貌美如花的妻妾，嫌棄原本的醜老婆為奴。

太宰治的筆下，不是這樣的。

魚容大老遠跑去考試卻落第，他對人生失望透頂，甚至覺得烏鴉比自己幸福多了，寧願做一隻禽畜，也不要回家面對又醜又愛碎嘴的老婆。「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這句話用在魚容身上剛剛好。

神仙送給魚容一件黑色大衣，魚容不假思索地穿上它變成烏鴉，自在飛翔、忘卻塵世，還能接受漁夫的餵食秀，永遠不怕餓。神仙為魚容這種逃避的行為感到可恥，所以懲罰他，魚容被弓箭射中，回到自己身體，面對自己的人生。

第二年，魚容又跑去考試、又落榜、又失望、又懷念變成烏鴉的那段幸福時光。這時，神仙又來幫助魚容逃避了。一位明眸皓齒、年約二十的美人出現在魚容面前，原來她是魚容的烏鴉老婆，她不再是烏鴉成為水神了。美女水神邀請魚容到北方的江水，和她一起生活，但魚容懦弱的性格作祟，用一堆理由推託，美女水神不愧是神仙，一一駁斥了魚容。

和美女水神在江上共度清閒時光，魚容突然說：「不知道我家那醜老婆怎麼樣了？如果她也能看到這番美景就好了。」哪有人跟女人在一起還講另一個女人的事，美女水神當然生氣了，說：「如果你想她，現在就給我滾回家！」不過神仙當然不會這麼情緒化，這是有理由的，如果魚容對此流連忘返，神仙會用非常殘忍的手段懲罰魚容。

回到家的魚容，打開門，突然發現醜老婆不再是醜老婆，個性也溫柔可人，魚容打從心底改變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套句話說就是「山不轉，水轉；境不轉，心轉」，他真實面對自己的人生了，也不再以學問自恃，做一個平凡窮困的人生活。

我很喜歡太宰治在這一則故事裡的表現，他將唐詩、論語和楚辭等語句雜揉於故事，賦予這篇小品新的色彩，不過這種雜揉，其實是想表達對中國的儒家思想、科舉考試的不能認同；並諷刺辭藻華麗的文章，存在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虛假。

既然無法改變外界的眼光，那就改變自己，與其活在社會期待下，如實坦承自己的缺失，將更能享受人生。

人的一生，就是在愛恨中痛苦掙扎，沒有人可以遁逃，只能努力忍耐。請你更積極地愛這個俗世，恨這個俗世，一生都沈浸享受其中吧。

（原故事內容：聊齋誌異・竹青）

願閱讀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