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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小說】血馱獸與土撥鼠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終於,工人們為牠卸下了厚重的行李,讓牠袒大厚實、卻因為長期堆放重物而凹陷變形的背脊,有了放鬆的空間。
為了支撐身體與行李的重量,背好痛,肩好痠,圓胖的四條腿也是。但畢竟,這就是牠們身為血馱獸的命運──被圈養,直到成年後展開永遠的勞動。等到老了累了,身體沒用了,牠們就會被棄置在野外,連該如何生存都沒教育過。
快了。牠也快了。
牠快忘記自己有多少天沒有飲用血。
對血馱獸來說,喝血,遠比吃肉喝水還來得重要。血能夠使肌肉發達,暴露在皮膚的血管更加清晰、紅潤,骨頭與腦袋可以越長越好,越聰明。
就是因為喝更多血會變得更聰明,所以牠們的飼主只願意每隔半個月餵給牠小杯子量的血喝。
只是這一次比較特別了。
牠,隔了半年。還是沒喝到血。
現在的牠,好虛弱。
夜深了,好睏,商隊的人類也都去睡了。今天異常累,睡吧──
「嘿,嘿嘿嘿!你壓住我了!」
一股煩躁的叫喊敲打著牠的下顎。牠好不開心,被飼主虐待已經夠煩了,還要被吵醒。難道連好好睡覺都不可以嗎?
「你不要死在我家上面啊,笨牛!」
一顆小腦袋從牠缺牙的大嘴旁竄出。一隻土撥鼠。
「誰會死?你才死。笨老鼠,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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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生不服輸的鐵齒性格,使他強硬說服自己去相信這只不過是單純的天氣變化,就如同傳聞所言的一樣,他只是剛好遇上了而已。 抬頭望著天空,雲層不厚,散薄。沒有雷鳴,沒有濃霧,更沒有暴雨降臨前夕的狂躁風囂。一切都是如此和平,如此寧靜。 嗯,是的,剛好遇上而已。 他的肩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突然,一頭蝸牛從他的頭頂爬下,慢慢爬,慢慢爬。 牠伸出舌頭,想吃,蝸牛縮入殼裡,一動也不動。 牠張嘴,用利牙咬碎蝸牛,咀嚼。思考。 蝸牛肉很軟,好吃。但就是因為軟,牠很脆弱,所以需要殼。殼能掩飾脆弱,掩飾弱點。 牠想著。 「好像,躲入殼裡,更適合我?」
這片珊瑚拼圖已經花了七次漲潮的時間。好幾次,偶然經過牠身邊的海洋生物與小型海獸們,都會為牠大膽停留在海岸邊的行徑感到不可思議。畢竟上頭就是魚人與叢林海民開設、專門招待人類遊客的聚落,為了賺觀光財,牠們是最好的餐桌商品。 牠不在乎。作為一頭毒牙烏賊,堅持要在這個地方埋頭苦拼,牠有牠的理由。
聲音再次發聲。他抬頭,一具令人不安的身影出現在船的夾縫。它的皮肉緊緊黏附著船破敗的木頭與礁石。削瘦的皮膚緊貼骨頭,駭人的血管顯得異常清晰。頭殼飄散著仍未脫離的亂髮,肚皮大喇喇地綻開,除了一條僅僅向下延伸的臟器外,裡頭連骨頭都沒了。 「你找到我了。」
牠盯著木橋上唯一的鄰居,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牠不再抬頭為止;直到牠的皮開始腐爛、蠅蟲與附近的齧齒生物跑來啃食為止;直到牠變成永遠沉默的白骨為止。 真無趣。所以牠到底幹嘛要特意來到這,然後與一匹素不相識的垂死老馬鬥嘴呢? 不經意的,牠發現死去老馬的肋骨裡包夾著一條閃著銀光的韁繩。 喔,牠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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