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很脆弱💔 聊「無主之子」影射的五個移工遇害事件
還記得當時新冠肺炎爆發之際，第32例確診患者，是一個逃逸移工。 一直存在台灣社會、被當成隱形人的高比例的逃逸外籍移工成了大家擔憂的事情。 只要發生問題，便高呼「徹底查緝逃逸外勞」，彷彿問題就可以被解決......誰不愛一份安穩的工作，移工為什麼會要逃跑？政府有檢討政策上對移工的剝削、大眾有承認雇主對移工的剝削嗎？今天讓我們一起欣賞無主之子，層層剖析台灣外籍移工聘雇的生態系。
（想吃飯配影片的讀者點這裡👇）
「無主之子」這部台劇是在講一位越南移工在台灣遭受到的剝削，與無國籍孤兒的處境。剝削的英文是exploitation，原本是指說擠壓牛羊乳房來獲得乳製品，用來比喻以不公平、長期壓榨、或是以殘忍的方式對待被害者。[1]
我們在這邊討論的是結構性剝削，由歷史積累而成的社會架構，而導致的剝削，是難以被撼動的。馬克思學派指出，「資產階級」是個剝削體，整個資本主義就是系統性地構架在剝削之上的。[2] [3]
一起認識藍領外籍移工吧！ 外籍移工是台灣目前最嚴重的人類剝削對象，今天只討論藍領移工的部分。
藍領移工分為社福移工及產業移工 [4-6]。
- 社福移工
工作內容就是我們熟悉的看護工作，除非是在機構服務，才有勞基法的最低薪資等等之保護，一般家庭看護則是歸在《就業服務法》的規範中。
因為不適用勞基法，所以工時沒有被確切規定，許多家庭看護都超時工作，甚至很多雇主都違反契約，讓外籍看護工去做合約上完全沒提到的工作，一直到聘期結束連被照顧者本人都沒看過。我們可以思考，如果今天台灣的看護人員，被僱主指派去幫孩子洗澡、去市場買菜還有打掃全家，這不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嗎？為什麼換個國籍，彷彿一切就合理化了？
- 產業移工
包括漁工、製造作業員等等。劇中移工從事的工作，分別是是2019年占比最高的三種。製造業的43萬多人、營建業四千多人以及漁工一萬兩千多人。產業移工則適用勞基法，雖然有法卻無實質保障。而「境外漁工」更不在《勞基法》的保護範圍內。台灣漁業先前被歐盟發黃牌的原因正出自於：遭不人道對待的外籍境外漁工 過度捕撈海洋資源。[7]
2019年台灣產業移工之各產業佔比
藍領外籍移工並沒有受到完整的法律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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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測無主之子在影射的幾個事件
漁工夜宿船上的悲歌
無主之子電視劇擷取畫面
文誠第一次登船時，看到船上狹小簡陋的住宿環境直接傻住，這就是他在台灣每天住宿的地方。這讓我想起2019年10月1日宜蘭縣南方澳跨港大橋坍塌，橋下的三艘漁船遭橋身壓毀，造成船內6名外籍漁工身亡。[8][9] 雖然漁工是在準備出航時罹難，漁工夜宿船上的安全問題也受到大眾關切。 南方澳跨港大橋崩塌
其實南方澳曾經有供漁工住宿的岸置中心，只是是為中國移工設置的，但2001年12月，中國因台灣漁工人權低落，停止對台灣輸出漁工，[10] 所以岸置中心成了蚊子館。宜蘭縣政府已爭取經費，將南方澳岸置中心轉型成漁工住宿及休閒多功能會館［11][12］大家一起監督政府！
南方澳岸置中心 來源：udn聯合新聞網
阿海在橋墩被警察擊中身亡
無主之子電視劇擷取畫面
阿海在橋墩因為拿石頭襲警，被另一位警察連開兩槍心臟中槍身亡。 追捕阮國非的警察開槍畫面
2017年8月31日，新竹縣一名陳姓員警與兩名義消捉捕逃跑越南籍移工阮國非，手無寸鐵的阮國非拿石頭丟員警，遭警方連開9槍，身中6槍後不治身亡。[13] 部分警察對東南亞移工執法過當或無故盤查的行為，是不是讓我們想起了最近的佛洛伊德事件？ 台灣移工聯盟抗議活動
文誠的跳海事件
文誠因長期在船上被幹部毆打，用魚鉤打傷了台灣雇主後跳海。
看到這個我想要分享二○一五年八月，印尼漁工Supriyanto因在台灣的遠洋漁船上受虐而死於海上。印尼籍漁工工會的John Albert 表示：很多漁工常被船長打死後丟到海裡，[24] 還好 Supriyanto 的案件有被錄影存證，從影片可發現Supriyanto工作的狀況很悲慘，頭部流血、眼睛紅腫、腳腫起來致無法走路，看起來並不像自己意外受傷。[14][15]
兩位船員指述船長及輪機長在工作時常用手或者工具打死者頭部，造成頭部及耳朵腫脹。Supriyanto與文誠不同的是，他是境外漁工，再加上台灣遠洋漁船為迴避法規，掛上外國國籍，也就是所謂的權宜船（Flag of Convenience）、幽靈船，船上存在大量外籍「幽靈漁工」。漁業署至今無法掌握，也常以漁船為浮動領土為由拒絕承擔管理責任。台灣遠洋漁業仲介與印、菲、柬埔寨、越南甚至北韓等各國官員勾結，哄騙船員上船的獲利手法，就是人口販運。報導者也揭露，北韓的漁工是不領錢的，只要繳錢給北韓政府即可。2016年因聯合國制裁，漁業署禁止聘雇北韓漁工，但台灣漁船仍然存在北韓漁工。[16-18] 圖片來源：報導者
報導者對於海上販運的分析非常完整，有興趣的人可以進一步關注：報導者【當漁工成為商品──解析仲介與船東的神祕金流】 1885-1895 Ryder的畫作《Jonah 》之局部特寫，描繪奴工被丟下海的情形 [23]
這些結果，是仲介，政府、雇主的共業。我覺得就好像存在一塊巨大黑幕把見不得人的一團混沌全部包住，像是神隱少女裡的河神，為了利益貪腐、吃人，一切終將被引爆流出惡臭的腐水。
阿好因工作意外殘疾，被雇主遣送回國
這個事件被記錄在一本叫做奴工島的書裡，不要懷疑，奴工島就是台灣。
二十歲的莘蒂是合法移工，負債了十萬台幣付仲介費，原本要去工資比較高的工廠，卻被仲介帶到雇主家做女傭，與當初簽的契約完全不同。幾乎24小時待命工作的莘蒂努力向勞工局申訴，才成功轉換雇主。但情況沒有變好，她在工廠加班時右手被沖床機壓碎，雇主卻因她失去工作能力要求她回國 ，和解金十萬。一隻值十萬的右手，諷刺地和仲介費是一樣價格。[19]
為什麼文誠 阿海 子涵見到身邊的人被雇主暴力對待時不報警？
根據目前的《就業服務法》規定，移工們要在非常嚴格的條件下，並且經過主管機關的同意，才能夠轉換雇主。如果投訴不成，可能會遭到更卑劣的暴力對待。
雖然文誠在船上被幹部毆打，但他不是報警，而是用魚鉤重傷了台灣雇主，阿海也用棍棒打暈了欺負伴侶阿好的慣老闆，兩人便從合法移工成了逃逸移工。通常我們在社會新聞上看到的就只有這個「結果」，但前面發生的事卻不得而之，也很少媒體會特別追加探討。這就是結構性剝削下的悲歌。 子涵目睹阿海叔叔中彈死亡
子涵的情況則是他小時候親眼見到阿海叔叔死在警察的的槍口下，且因為子涵沒有身份的無國籍孤兒，平時警察的角色不是保護自己，而是刁難自己。子涵平時總會照顧弱勢的同事，但因為對警察不信任，所以要等到同事幾乎已經被打死了，他自己無法處理，不得已才選擇報警。在警察趕來的當下，他因為自己沒有身份所以拔腿就跑，而被誤會成殺人犯。 長大後的子涵，看見同事被活活打死
文誠劈腿 小蘭破壞家庭 沒有責任嗎?
越南移工文誠與台灣女孩小蘭墜入愛河
他們絕對有責任要面對，但我覺得不是每個人都能拿來與這個社會的常態去做比較，因為每個人的生存背景不同，掌握的資源也差很多，這樣去比較甚至批評很不公平。可能一般人有能力花時間與配偶維持感情，可能從小就擁有寵愛自己的親人與朋友，但不是每個人都擁有這些優勢。文誠的工時長，在異地工作又被剝削；小蘭從小在缺愛的環境下長大，辛苦留在家照顧爸爸與撐起家計，媽媽眼裡卻只有哥哥。他們就像彼此人生中的一塊浮木。人生就是不停的在選擇，但每一次的選擇至少要是自己能清楚知道後果的，一份不尊重受雇者知情權的工作是台灣的恥辱。
我一開始看結局篇時，也不能體諒小蘭不幫子涵辦戶口。但推測小蘭有可能是認為 替子涵辦戶口，現在的家庭可能會像之前一樣，再一次的破滅，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得來不易的安穩的家 。看完了無主之子用美麗而憂傷的畫面，我們除了同理國際移工深沈痛苦的無力感外，其實可以試著解決問題。
剝削問題的根源-歧視
其實雇主對移工的剝削都源於歧視。2012年3月到2016年10月，有一艘台灣權宜船Naham3號意外被索馬利亞海盜劫持1672天。菲律賓籍船員指出，在發生意外前，船長對中國與台灣船員最友善，其他國籍船員每天工作18到21小時，常被毆打，中國船員的薪資也比其他人高很多。但是在被海盜俘擄後，只有菲律賓船員會講英文能夠與海盜溝通談判，反而遭到海盜較好的對待。[17]
因為陌生而產生的偏見會一點一滴侵蝕我們，多去理解情況，多點同理心，社會上的歧視問題會改善很多。曾經我去菲律賓或是台灣東南亞商店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超市充滿了如試用包一般的小包裝生活用品、食品。我當下覺得他們怎麼完全沒有環保的意識。後來參加望見書間舉辦的菲律賓小旅行，認識了新住民二代女孩，聽她描述才知道小包裝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沒有錢買大包裝的商品，只能在發薪水（雙週薪）時，少量補充一點。當下我旁邊的台灣女生哭了，我也好愧疚，自己曾經因為不理解而盲目批判別的族群。 菲律賓的小包裝日用品
如何幫助他們改變現況？
- 我們可以從認識開始。參加活動：望見書間還有燦爛時光是分別在中壢、中和的兩間東南亞主題書店，[21][22] 不定期會舉辦活動講座或漁工衣物捐贈等等。
記得那天我在望見書間，吃著大家一起動手製作的菲律賓傳統美食Halo- Halo，是一種以椰奶為基底的甜品，有加波羅蜜，雖然看到老師加一大堆糖下去大家都傻眼，但其實菲律賓人會那麼重口味，是因為菜相對比較貴，這樣可以只用一點點菜來配很多的飯，就可以吃很飽了。吃著過甜的點心，我覺得很滿足，也許理解不同文化就是要拋開那種不適應的心，就可以舒服地接受它！
我們平時可能覺得這些弱勢族群的權益離我們太遙遠，但當我們是小蘭或是子涵，自己深愛的人承受這樣的待遇，就沒有人會替我們發聲了。
[1] Dominion (2018) - full documentary [Official]
[2] 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關係圖 Bourgeoisie VS Proletariat
[3] 資產階級
[5] 簡介外籍勞工類型與適用法律
[6] 立法院外籍移工困境問題列點
[7] 歐盟黃牌
https://www.wealth.com.tw/home/articles/21286
[8]【南方澳斷橋】第6名移工遺體發現
[9] 斷橋畫面
[10] 中國商務部【关于全面暂停对台渔工劳务合作业务的通知】
http://www.mofcom.gov.cn/aarticle/b/e/200212/20021200059456.html
[11] 宜蘭縣長施政總報吿-南方澳岸置中心 未來轉型成多功能會館
[12] 南方澳斷橋事件監察院調查報告https://cybsbox.cy.gov.tw/CYBSBoxSSL/edoc/download/30448
[13] 越勞手無寸鐵倒臥 遭9槍擊斃
[14] 高雄籍遠洋漁船「福賜群」移工墜海案
[15] 印尼BBC針對「福賜群」移工被虐致死案新聞內容監察院調查報告
[16] 報導者【向世界買賣漁工──台灣為何成為人口販運的幫凶？】
[17] 報導者【法律縱放下的權宜船與幽靈船主】
[18] 報導者【當漁工成為商品──解析仲介與船東的神祕金流】
https://www.twreporter.org/i/slave-fishermen-naham3-focs-gcs
[20] EJF訪問印尼籍漁工影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time_continue=9&v=DMfKrYz24xc&feature=emb_logo
[21] 燦爛時光
[22] 望見書間
[23] Jonah by Ry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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