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堡街頭槍戰驚魂

中午教完課，宮主說病例變多了，他要開車來接我、順便去加油。
「妳今天就久違地當個公主等我吧！」
我說好，但我不會在教室裡面等，「因為教室的行政人員包含老闆都不戴口罩。」我解釋；心裡想著早不來晚不來都已經下課了等你來不如自己搭捷運回家更快，終究沒說出口。「我會在教室後面那條比較寬的路上等，比較好上車。」

走到大路上後，在WhatsApp上給了他一條我的即時位置。最後等了快五十分鐘才終於上了他的車。期間不斷接到他的電話說著「再十三分鐘」，「阿不行、妳可以到勝利街等嗎？」、「等一下我說往回走的時候妳就往回走。」

跟他說過我小時候有好幾次在安親班自己一個人等家長來接等到晚上十一二點的經（創）驗（傷），所以比起「等人來接」，我寧願自己找路回家。我還沒開始發飆，就發現他也因為亂七八糟的路況（塞車、單向道臨停）在碎碎念。「你們為什麼要用這裡的教室？」、「我一開始就說在教室等妳硬要去大路」、「喔幹又有人在單向臨停媽的全世界就等他一個」

我看了一眼儀錶板發現油已經見底，這樣開下去隨時可能停在路上，依照現在的氣氛，一停、我們兩個就會爆炸，今天就會毀掉。二話不說抓起他手機在Google地圖上搜尋benzin istasyonu（加油站），最近的是一家八分鐘遠的殼牌。

他跟著導航開，開沒幾分鐘，口氣很衝地說：「妳知道我們要去哪裡嗎？」
我也沒好氣：「SHELL（殼牌）」
「不是，我問的是哪個區域。」
「阿災」
「這是塔克辛方向。」他說。

所以呢？我沒說話。塔克辛就塔克辛吧，雖然遊客多了一點，周圍亂了一點，加個油就回家了。

「你不想去那間的話就自己重找一間。」我把他手機拿起來正要按退出導航，他回，「不用了，都快到了。」

這間殼牌之前沒來過。還滿大滿乾淨的。我心情還是很差，宮主下車走去商店裡付油錢。我注意到他講加滿時沒用土耳其語單字，而是很自然地用了英文轉成土語規則的字，加油站員工問了兩次都還一副沒聽懂的樣子。我突然對他又更生氣，就是有這種自以為英文好的土人，媽的簡直土式晶晶體。

我們車停在加油站最靠近街上的那邊。突然傳來『碰』、『碰』兩聲，一聽就不像是煙火，心裡想是不是哪裡又發生了爆炸。接著三個人從我左前方盡全力衝過來，後面兩個人穿著警察背心、對著前面跑得最快的人大叫「給我停下來！」，跑到我們車子旁邊的時候，又往空中開了三槍。我坐在副駕駛座完全不敢動，加油站工作人員和顧客卻絲毫不怕子彈可能亂飛打中自己，走到我們車旁邊圍觀。歹徒手中好像有槍，但他為了逃走並沒有停下來使用，他跑得很快，警察完全追不上，我沒有下車去看，隨後又聽見三聲槍響。越來越多人走到我們車旁邊圍觀。

車內很安靜，我一邊祈禱宮主付完錢出來時槍戰已經結束，一邊祈禱子彈不要亂飛往我們車子飛過來打中我。腦內湧入「早知道剛剛就不要對他那麼生氣了」、「天啊我在土耳其竟然不是死於肺炎是死於亂槍」、「這警察是不是回去要寫很多字的報告」、「子彈飛來加油站會不會爆炸阿」（並不會）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

人生第一次被掐屁股（還以為是有魚經過）是在土耳其、人生第一次去夜店喝酒是在土耳其、人生第一次抽菸（還有不該抽的）是在土耳其、人生第一次遇到真實的街頭槍戰也是在土耳其，這麼多年來真的學壞很多事情，我真的錯了，可以不要再給我這樣的第一次嗎！

宮主終於一頭霧水地從商店裡走出來，一開門就跟我說，
「他們說剛剛那個聲音是槍響！」
「我知道，」我說，「剛剛在車子旁邊發生的。」
「哪邊的車子啊？妳有看到喔？」
「．．．就是你現在坐著的這台車子。」
「！」他瞪大眼睛，隨後發動車子，慢慢開出了加油站。

回到家洗完澡之後，他跟我說，還好當初要搬來伊斯坦堡時沒有選另外一個他很喜歡的那棟大廈。「那棟大廈就在剛剛發生槍戰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