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1/01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台海軍事常識普及化(9):氣墊船有攻台能力嗎?

今天來談氣墊船謠言,其實這已經不算謠言了,至少……我們碰戰略的,或是軍宅都當成不是,可在一般人中,還是可以聽到這種神奇言論。筆者的觀察是,問題恐怕出在退將,有些人脫離第一線參謀作業太久,資料久未更新,上政論節目時的口條不足,討論風險變成有無二分法。
所以基於提供一般性彈藥,這邊還是談一下氣墊船,以及從氣墊船延伸出的登陸問題。
氣墊船謠言,算是強攻登陸台灣時的「衍生物」,這是典型的「武器逆推戰術發展」思維,曾在偏藍的軍宅圈中風靡一時,這幾年因為中國也沒大力發展,想吹捧的也吹不上去。
這類謠言的主體,就是放在氣墊船的強大「越野能力」,因為氣墊船的原理是「噴氣」,讓船體「浮起來」,所以就能夠「飄在障礙物上」。故解放軍使用氣墊船,可以登陸許多原本無法登陸的地方,「台灣已經無險可守」,或是能夠送上重型坦克,「台灣已喪失防禦優勢」,繼續從這邊延伸各種國軍必敗的說法。

氣墊船的性能

看了整個系列後,讀者大概已經有點概念了,「可以做不代表能做好,有可能做得好也不代表大家都做得好」,氣墊船的謠言衍生物都是類似的道理。
首先,我們要先了解氣墊船的特性,其前進原理是「氣流」,向下噴氣讓船體浮起,減少與地面的摩擦力,後方用渦輪向後噴氣,使船體往前進。
美國海軍的LCAC氣墊登陸艇
美國海軍的LCAC氣墊登陸艇
其實一百年前就有這種概念,大家早就都曉得登陸問題,我們看看陸戰隊用的橡皮艇,就應該發覺很像,橡皮艇不是硬底船,觸礁、觸底導致船隻卡住不前進的狀況很難發生,但防護性低生存性也不高。故我們在登陸電影,沒看過陸戰隊用數百艘橡皮艇前進的場景,潛入的諜報片倒是很多。
簡單說,氣墊船是「平底」,所以沒有「耐波性」,很難抵抗波浪,以下用簡圖,以及中學理化的力學概念,讓讀者知道為何平底船耐波性不佳,還有氣墊船為何遇到波浪大的狀況就會失去其機動能力。

平底結構難以橫跨藍海
藍色箭頭是推力,其實是接觸水的水壓還有浮力,不過考量到全台灣國中生學這章的及格率有夠低……筆者還是統稱為推力好了。
可以看出,平靜的海面左右兩側的推力是一致的,平底船與一般船隻沒有差異,所以為何開往澎湖的民用船隻,在海象良好時出海,各位會覺得一路平穩到馬公。
但波浪較大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紅線是原本船體的位置,各位可以看到平底船的問題在哪。
簡單說,一般的船隻雖然左右搖晃,但整體重心不會偏移太多,平底船遇到浪大時候,會多了很像搖搖杯上下搖動的狀況。所以,你如果是士兵的話,遇到海象糟糕時,平底船會讓你痛不欲生,大概就像是把你丟進大型搖搖杯,只是上下晃比較慢而已。
氣墊船呢?一般人的印象是外面大大的一圈黑色橡膠,但其實工作原理不是這個,而是透過向下噴氣,產生向上的反作用力,同時在氣墊下的空氣形成一個類似軟墊的空間,略有托住船體的感覺。
請回想基本力學,筆者教過的國中生,力圖畫不好的佔絕大多數。首先不要忘了重力永遠存在,100噸的物體重力就是向下100噸,不會因為感覺飄起來就變輕。其次,氣體向下噴氣,會產生向上的反作用力,「只要氣體噴力夠大,反作用力就會夠大」,簡單的計算就是,這台氣墊船如果重100噸,要飄起來就是得至少噴力100噸。
而且是「持續噴氣」,因為重力不會消失,你要抵銷重力就得要隨時產生向上的浮力,這個浮力來自於噴氣向下的反作用力,所以就先簡稱噴力。但你噴出的氣體必須要往其他地方跑,不然就像吹飽的氣球怎樣都吹不動,氣墊船就只是一顆大氣球。這個氣體透過底部向外洩出,同時向內的氣體形成類似渦流的感覺,產生一點氣壓,略為托住船體。

波浪影響氣墊效能
所以為何行駛在有波浪的地方會出問題?請看下圖。
有海浪,就會造成左右洩氣速率不同,影響到向下噴氣的平衡,船體就會傾斜。但因為氣墊船的噴力有限,如果噴力超強的話就不是船而是飛機了,有限的噴力但固定的重量,加上不平衡的施力,會變成下圖。
船體一邊浸水,左側的洩氣遇到困難,右邊則遇到海浪的浪底,洩氣空間變大。氣體洩氣困難與不均衡,會讓噴力變弱(要持續穩定的洩氣提供空間),但平底船的特性使其上下搖晃程度較大,很難維持穩定的空間,保留氣墊船底部的緩衝效果。更糟糕的是,氣墊船本來就是要少接觸水來降低水阻力,此時氣墊船底部會部分觸水,阻力不均衡的情況下,前進的推力會降低船隻的操控性與穩定度。
說直接一點就是,浪大一點就跟一般的平底船沒有兩樣。而根據實際使用的結果,大概4級浪就可以讓野牛氣墊船這種「大型氣墊船」效能減半。減半的不僅是舒適性,速率跟登陸能力都會降低很多。
歐洲野牛級氣墊登陸艇,可以注意到兩艘船所處的水面非常平穩。Credit: Mil.ru CC BY 4.0
這是因為,即使你想用提高噴力讓氣墊船浮起來,但畢竟海浪大的狀況下,海面不平整就會影響到氣墊功能,只要底部會接觸到水,速度提高就容易翻轉。
結論可以下了,為何解放軍現在公開說,氣墊船比較適合內河跟沿岸,就是不說能登陸,只有在需要時宣傳「氣墊船可以登陸很多不能登陸的點」。透過部分事實混淆解放軍登陸台灣要突破的海峽問題,而且技術上來說,海浪就算七級,氣墊船難道不能硬開嗎?還真的可以,只是正常人應該不會想要在50嵐的手搖杯中被搖個八小時。

氣墊船登陸作戰的用途

那麼,氣墊船登陸作戰的正確使用方式呢?
第一,海象要好。第二,載運重戰車而不是士兵。
氣墊船的優點就是灘頭狀況不佳,一樣可以把船硬開上岸,加上載重大的特性,重型戰車可以被強送上岸。面對台灣國軍的戰力,想用純步兵攻下根本是作夢,而輕戰車沒有多少戰力。所以,假設台北港要被攻下作為解放軍的台北登陸港,那麼用氣墊船送上戰車,或是橫跨淡水河把士兵直接送到港口岸附近,才是較為合理的選擇。
但這還是得要海象好一點,重戰車的噸位很大,需要攜帶的彈藥油料也要夠多,在「搖搖杯」中搖個八小時太危險,翻船就玩完了。
故我們從這邊又可以推一個登陸的問題,那就是載運量跟載重,之前聽到有退將指出,野牛一艘就可以運一個營的士兵,全數使用就可以送上旅團級戰力。
呃,照數量說不是不對,各位知道氣墊船沒有「層」嗎?搭過運輸艦的弟兄應該曉得,艙位有分好幾層。但氣墊船基本上就只有一層,除非你改裝成純士兵搭載的。說白一點,你不能把士兵當沙丁魚堆放在船上,也不能認為反正幾小時後要打台灣了,所有士兵就排排立正站好,把船塞得滿滿的。
你總是要給士兵空間坐臥,彈藥與糧食補給要綁好,同時士兵還需要把自己牢牢固定,以免甩來甩去受傷。絕對不能用空間量去隨便除個數字,得到最大載運人數,那一定行不通,更不要提筆者見過有天才,覺得氣墊船內搭建簡單的鋁床或是吊床結構,就可以塞更多人。
人不是罐頭。
再講一次,人不是罐頭。
這篇筆者不打算提生存性,氣墊船的防護再好,也只能擋住輕兵器,遇到戰車砲或是反坦克火箭,是沒有辦法抵禦的。大有大的優點,被打個三發應該還是可以衝上岸,只是沒辦法續用,但裡面的人呢?

風險≠0,也不等於風險很大

許多軍宅想的是,野牛自己有防護能力,但有防護能力跟就保障防護萬全,是兩碼子事。所有的武器都要看使用的狀況,時間與空間,以及抓住那個時機,國軍當然要把氣墊船當成風險考量,但不會把風險調到100%去準備,這樣沒有一個可以準備好。
一般人最好早點放下「風險降不到零=風險100」的詭異概念。筆者到現在都還會遇到有一般人,尖叫中國的彈道飛彈會打到他家,把他全家人炸死,好恐怖好恐怖……
你是總統還是國防部長,屬於高價值目標嗎?拿成本上億的飛彈打你,這問題應該是出在你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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