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6|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人文筆記|當我隻身走近殘酷卻絕美的戰地:Richard Flanagan《行過地獄之路》

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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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置身地獄,愛也是地獄。
那兩個男人拿起石頭砸破炸魚店的櫥窗後,把魚缸裡的魚全都放回了海底。他們在戰俘營時一個死掉的兄弟總是嚷嚷,他在澳洲最喜歡跟女朋友來這間炸魚店點個滿桌垃圾食物。那兄弟曾說:「從前我看著魚缸裡面的魚游來游去都沒感覺。可是我現在懂了,我回去要把他們全都放回海裡。我不要他們跟我們一樣。水缸就是戰俘營。」
那個戰俘營指的是泰緬邊界的同盟軍戰俘營,日軍的勞動奴隸。當時的暹羅,現今的泰國。北碧府、桂河大橋、死亡鐵路。地理上的觀光景點,歷史上一道尷尬的傷疤。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本《行過地獄之路》,或甚至說,我與旅伴在泰國行後半到達這地方的時候想著的是國家公園裡的七層瀑布,隱約猜測著此地會有二戰殘留下來的東南亞記憶。而時間參差加上歷史濾鏡,就算是直視恐怖,也並不知道那真的是什麼。我只知道我在桂河大橋前面拍照時我很難受:雨季結尾,濕熱黏拗,我前一天於河床泥濘中爬進森林後續的體力並沒恢復,也許還因為溫差與食物的關係導致些微發燒跟咳嗽。熱到劍拔駑張的天中有著病,熱到虛脫,這是最糟糕的旅行要素組合。
但我其實不小心就忘了那個熱、病、濕、餓的感覺。甚至還沒回到台北,那個泰緬旅程的不適等我回到曼谷後就像是一場迷離的海市蜃樓。我忘記的不僅是那股旅程的暈眩感,我同時也忘記了景點中死亡鐵路紀念館的每日熱量 2400 大卡;忘了歷史是發生在物資甚至嚴重缺乏的 1940;忘記我看到的戰俘墓園是足球場的大小。我忘記了眼前的恐怖,即便只剩下塵土,依舊代表著成千上萬的犧牲者。而他們無論在戰役之中是死是活,他們的青春都是遭受痛苦的捶打,而終究成為了畢生的傷疤。
作者的父親死於本書出版那天,是泰緬死亡鐵路的存活戰俘,囚犯 335 號。
理智上的知與移情上的知向來都是兩回事。過了不久後,我在敦南誠品隨意拿起這本小說時,我的胃難以克制地攪動了一下,才想起我與這個故事本身,這個囚犯 335 號,曾經如此疏離甚至冷酷的接近過。而也在這樣的回憶之中,我那些我本該記得卻遺忘的事實,才重新以鮮活的印象與情感直撲而來。我如坐針氈,像是被發現沒做作業而慌亂的小孩。而我卻也知道,正因為我曾經歷過那段在泰國的暈眩感,在那樣的艷陽下忍受過病熱,我必須閱讀這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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