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見之眼] 番外 捉迷藏 03

「你到底從哪裡知道這間鬼屋的啊？」宋明翔疑惑了很久，直到現在才問徐凱中。

「……唔……」徐凱中遲疑了會兒，先看看傅從文才開口，「小文告訴我的呀，不然我哪來的鑰匙。」

其他人都看向傅從文，對方則是一臉困惑，「我、我怎麼會知道鬼屋？」

徐凱中愣住了，「你自己告訴我的呀，連鑰匙放在花盆底下都曉得，不然我怎麼有鑰匙？你說是親戚的房子，小時候常來這裡玩，可是不喜歡這棟屋子，老覺得跟鬼屋一樣，你不是這麼說的嗎？」

傅從文覺得腦子有點混亂，他不記得他跟徐凱中這麼說過，但是……這棟房子給他的感覺的確好熟悉、好熟悉……

他記得曾經墊起腳尖按門鈴，笑容溫柔的老婆婆來開門，他就可以進去找……

找誰呢……？

「我、我不知道……」傅從文抱著頭渾身開始顫抖。「我想不起來……」

「小文！」徐凱中忙抱住他的肩，「你到底是怎麼了？」

「小凱，這件事你怎麼沒說過？」宋明翔有些責怪的盯著他。「至少我們可以先查一下這間房子呀？」

「因為……小文只提過那一次，後來我問他去那裡過夜好不好，他跟我說好，我才把計劃告訴你們的啊，那天他聽我說完他都沒反應，我以為他不想提起這件事……而且我以為鬼屋的傳說是假的，才敢帶他試膽，不然明知道小文會怕，我幹嘛要嚇他呀……」徐凱中一臉委屈。

沉默了一陣子的何雨柏，慢慢把頭抬起來，看著每一個人，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問一個……可能……很奇怪的問題……」

「什麼？」宋明翔跟徐凱中都看向他。

「小文跟你最早認識對不對？」何雨柏看向宋明翔。

「嗯，我們國二認識的。」宋明翔帶著擔憂看向傅從文。

何雨柏把目光轉向徐凱中，「我們是國一同班，進社團才認識小文跟小翔。」

徐凱中點點頭，不停的輕拍著傅從文一直發抖的身體，「對呀，你在確認什麼？」

何雨柏從腳底一路冷到頭頂，「那……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小和？」

徐凱中和宋明翔都愣住，對看一眼之後，宋明翔也開始覺得全身發冷。「我不知道，我也一直覺得很奇怪，我想不起來小和到底是……怎麼認識的，他長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

「小Ｅ，我們來的時候，真的是六個人嗎？」宋明翔轉向一直沉默的蘇翊。

蘇翊也苦笑起來，「我記得來時明明只有五個人，可是你們每個人都說是六個……我到後來也不確定到底是五個還是六個了。」

徐凱中愣愣的看著他們三個，「那……小和到底是誰？」

幾個人面面相覤，最後都看著傅從文。

「小文，你真的來過這裡嗎？」宋明翔按著他的肩，輕晃了幾下。

「……沒找到，一直找不到。」傅從文突然抬頭看著宋明翔，語氣急速的說，「他還在屋子裡，一直就在屋子裡！」

「小文，你冷靜點，我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呀！」何雨柏拉住傅從文的手臂。

「我認識的，我們一直在一起，一直……」傅從文抬頭看漆黑的樓梯，喃喃自語的說，「小和……我應該要找到你的……」

「小和！」傅從文突然大叫起來，起身就想衝向樓梯口，幾個人七手八腳把他拖住不讓他離開。

「小文，你不要這樣。」徐凱中緊緊抱住他焦急的大喊。

「怎麼辦？」宋明翔手足無措的看向蘇翊。

「高大哥帶來的那位陸先生好像是這方面的……專才吧。」蘇翊回答得不是很肯定，畢竟他不認識陸以洋。

「他真的行嗎？」何雨柏按住傅從文，焦急的問他。

「我其實不認識他。」蘇翊無法給肯定的答案，但他並不著急。「但我認識高大哥，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幾個人努力按住傅從文，正在討論的時候，高懷天和陸以洋終於走下樓。

「快想想辦法，小文變的好奇怪。」徐凱中急得大叫。

陸以洋走過來，伸手捧住傅從文的臉，讓他看著自己，平靜的問他。「你當初丟下他了對不對。」

傅從文愣愣的看著陸以洋，眼淚突然掉下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也找不到他，一直找不到，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傅從文哭了起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在找他，一直找一直找，我好想找到他……」

「不要哭。」陸以洋改按著他的肩，「該是時候了，只有你可以找到他，我們去找他吧。」

「找、找得到嗎？」傅從文哽咽的問。

「可以的，他在等你，一直在等你。」陸以洋拉著他的手。「我們走吧。」

「好……」傅從文抹著眼淚站起來。

「等一下！我也要去！」徐凱中也站了起來，「我才不要讓小文一個人去。」

「我們也去。」何雨柏和宋明翔也跟著站起來。

陸以洋笑了起來，「你們真是是好朋友。」

「當然，我們從以前就是好朋友，以後也是。」徐凱中攬著傅從文的肩，「我們一起去找小和吧，把他找出來你就不用再難過了。」

傅從文看著他的好朋友們，只能愣愣的點頭。

「要怎麼找呢？剛剛都那麼仔細的找過一次了。」徐凱中發出疑問。

「一切都是從捉迷藏開始的，所以只要把遊戲結束就可以了。」陸以洋看著傅從文，「你還有一個人沒找到，叫他，說你要去找他。」

傅從文點點頭，看著他所有的朋友，轉過身深吸了口氣，大聲叫了起來。

「小和──好了沒──我要去找你了──」

空盪盪的屋子裡傳來回音，許久，那聲緩慢而清楚的「還沒～～」嚇壞了他們四個，宋明翔下意識抓緊身邊看起來只是一臉驚訝的蘇翊，用顫抖的語氣問，「我、我不曉得你膽子那麼大……」

蘇翊除了有些訝異以外並不害怕，一臉平常的說，「他只是躲起來，又沒出來殺人，比起來人可怕多了。」

「雖、雖然是這麼說……」宋明翔試著從這個角度去想，卻還是沒辦法不害怕。

「再叫一次。」陸以洋拍拍傅從文的肩。

傅從文再一次大叫。「小和──好了沒──我要去找你了──」

這回，久久都沒聲音。

「走吧。」陸以洋對傅從文說。

「嗯，小和，我來了……」傅從文走在前面，陸以洋在他身邊，其他人都跟在後面，包括一直在注意四周狀況的高懷天。

傅從文走上二樓，看見走廊底那個白色小小的身影，「小和……」

他衝過去，跟著那個白影。他記得小和每一次躲過的地方，他跑過一個又一個房間，打開每一扇門，拉開每一個衣櫃。

三樓厚重的窗簾裡面，木雕大桌下，他們躲過每一個地方，這間屋子就是他們最大的遊樂場。

一群人就這樣跟在像個孩子的傅從文身後，在整棟屋裡跑來跑去，直到他又跑下一樓，進了廚房後停在那裡不動。

「那天……最後，就在這裡……我怎麼也找不到小和……」傅從文盯著廚房裡每一個角落，看著空曠的流理台和寬大的廚櫃。

陸以洋按著他的肩，語氣溫和的說，「其實你找到了，你仔細看。」

「小和……」傅從文仔細看去，白白小小的影子其實就在他面前。

他明明應該看得見的，傅從文伸手想碰卻觸碰不到，「小和……」

影像慢慢變得清晰，他認得那張臉，明明一直、一直在身邊的，如果這麼多年他都待在這裡，那身邊那個到底是什麼？

「小和……對不起……」傅從文哭了起來，「對不起……我真的想找到你的……」

你找到我了……

小和笑著，轉身走進窄小的電梯裡，穿進裡面的牆。

「小和！！」傅從文哭著想跟進去，被朋友們七手八腳的按住。

「進不去的啦，那裡面那麼窄！」

「你冷靜一下啦，我們找人來挖！」

「不要哭了啦，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陸以洋默默回頭看著高懷天，高懷天笑著拿出手機。

小和……對不起……我一直……想要找到你的……

對不起……讓你寂寞這麼久……

對不起……對不起……

◇

在等工人來挖之前，幾個人都累慘了的坐在地上，看著漸漸明亮的窗外景色。

傅從文哭鬧得累了之後，靠在徐凱中身邊睡著了。

「所以，傳言是真的？小和是那個失蹤的小孩，而小文是那個鄰居的孩子嗎？」徐凱中看著陸以洋，小聲詢問。

「他們在玩捉迷藏的時候，小和躲在電梯下面，也許是正在整修還是剛裝修好，我沒有看的很清楚，但小和的死應該是意外，只是整修工人怕他必須承擔責任，在整修牆面的時候把小和放進去了……屋裡只有老人跟小孩，他獨自在廚房工作，也沒有人發覺出了問題。」陸以洋嘆息的說。

「好可憐……」何雨柏也吁了口氣，「可是……如果小和一直待在這裡，那小文一直覺得在身邊的那個是什麼？」

「那個呀……」陸以洋苦笑著，「是罪惡感，他強迫自己忘記這件事，他也真的忘了，但罪惡感卻是忘不掉的，加上小和的思念，所以他又被帶回這裡了。」

「那我們為什麼在那時候都覺得……好像認識小和一樣？大家被催眠了嗎？」何雨柏接著問。

「因為你們都待在這房子裡，這裡有小和的思念和遺憾，還有小文的罪惡感，加上你們的感情那麼好，才會被一起影響。」陸以洋微笑解釋。

「那，等事情過了，要不要帶小文去看個心理醫生呀……」宋明翔擔憂看向睡著的傅從文。

「我想不用吧。」陸以洋笑著說，「你們就是最好的治療方法了。」

幾個人互看了眼都笑起來，徐凱中把蓋在傅從文身上的衣服拉高一點，用著輕快的語氣說，「我們把每兩個月一次的聚會改成一個月吧。」

「啊啊～～我這學期報告好多……」何雨柏嘆了口氣，「沒辦法，一個月就一個月吧。」

「我沒意見。」宋明翔笑著，看向蘇翊，「你要一起來嗎？」

「好呀。」蘇翊笑著。

陸以洋讓他們聊，起身走向高懷天。天已經亮了，工人在廚房開挖，他小聲問，「有通知屋主嗎？」

「嗯，原屋主過世了，現任屋主正在趕過來。」高懷天看著陸以洋疲憊的揉揉眼睛，「辛苦你了。」

「不會，能把這孩子救出來真好。」陸以洋看著那個小小的孩子，蹲在電梯旁等待。

小小白白的半透明身影，和他之前見過的都不太一樣，不過他想他知道那是什麼。

「我想……他可以當很好的守護靈。」陸以洋笑著，看著那個孩子朝他露出可愛的笑容。

「守護靈？真有這種東西？」高懷天看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然有，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陸以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累了？我送你回去。」高懷天溫和的開口。

「等一下，我要等那個孩子出來。」陸以洋再揉揉眼睛，對那個孩子笑著。

高懷天看著陸以洋圓潤的側臉，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他頸側的線條，總是微微泛紅的粉色皮膚。

但他知道陸以洋最吸引他的地方並不是這誘人的粉嫩，而是他純淨得像張白紙的心靈和單純可愛的笑容，過份熱心的個性雖然有點小麻煩，但他用盡全力去做一件事的時候，看起來真的會發亮。

「我可以……改變主意嗎？」

「吭？」突然聽見高懷天的話，陸以洋睜大眼睛抬頭看他，一時之間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而高懷天正用著非常溫柔的眼神看他，讓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改、改、改變什麼？」

「做朋友的事。」高懷天笑著，「我突然覺得沒有辦法跟你做朋友。」

「唔唔……那、那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嗎？」陸以洋不太確定他的意思，支支吾吾的問出口。

「當然不是。」高懷天笑了起來，「我只是覺得，也許我沒辦法只跟你做朋友而已。」

「……那、那怎麼辦。」陸以洋覺得臉上發熱，也有點苦惱的低下頭小聲問。

……好不容易才決定的……

「沒怎麼辦，順其自然好了。」高懷天笑得很開心，伸手摸摸他的頭。

……那不是跟原來一樣嗎……

陸以洋悄悄嘆了口氣，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只是跟原來一樣而已，至少……還有一點可能性。

這種也許會有變化的期待，其實也蠻有趣的……

陸以洋低頭悄悄笑著，天色慢慢變亮，他的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

今天，又是一個明朗的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