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學做人再學做事

和女兒做一個問卷調查，結果用於學術分析，由她的答案中，我意外地發現女兒原來一直有吸收到自己的嘮叨。

問父母有否利用孩子的不同情緒去教導下一代，問題設計有點像在看看父母有沒有透過某程度的情緒勒索去試圖影響孩子。問父母有沒有說過氣話如「你這樣做媽媽會很內疚呀？/爸爸會覺得沒面子呀？/父母以你為榮呀？/看看別人做到你為甚麼做不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父母有否責打或罵孩子愚蠢……」有則舉例說明之。

女兒很清晰地回答，父母基本上都不會批評她愚笨，不過倒會偶然指她不夠努力，要加把勁之類。若果遇上好成績或好結果，女兒也記得爸媽會讚賞一下她的付出：「不過媽媽不會說她很以我為榮，通常她會說她很替我開心，也提醒我自己是一個十分幸運的人。」那若果她做了一些錯事或出醜呢？「爸媽才不會說內疚，他們一向都會告訴我，自己出醜只是自己負責，和他們無關。每個人都得為自己所作所為負責，不應該賴在父母身上。」女兒瞄一瞄我，我忍不住取笑她：「也不是一定啦，我也解釋過你聽有些孩子耍賴或做壞事後會被人說成是沒家教或沒進好學校罷？」「對啊，但那總是老人家們在這樣說。那孤兒呢？孤兒做好事難道就是父母教得好嗎？做壞事就是因為沒父母嗎？」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媽媽常在問我這條，我想這就是我做錯事的時候。有時她會打趣說生下我是沒丟了腦袋在肚子內，我也知道她是取笑我沒用腦。

我得承認在做人這事上我對女兒的要求是嚴格的，但要求並不高。嚴格地要求她做一個待人接物合格的人，我認為是為人父母最低限度的本分。人不會無端生隻怪物出來，但事實上教養不足影響的不止是自己下一代，更可能危害國家以至整個宇宙安全（看看香港一班所謂官員有幾高分低能便明白）。在做事上我反而輕鬆面對，女兒自己摸索自己訂下目標，為人父母不會再有苛求。原因很簡單：若果我在她待人處事上有嚴格的要求而她又多數時間能做到，那她在處理自己日常的事上還不會太賴皮吧？女兒小時候我還看不通，但現在剛升上中學，她自己看着身邊人都有點體會了。「媽媽，有些同學其實很聰明伶俐，可惜就老是不做功課上課態度散漫，真的氣得老師『紥紥跳』。」那你覺得可惜嗎？「很可惜啊，明明可以把事做好，但因為漫不經心，結果出來的成績不好，那就是浪費了自己的時間。」啊你終於懂得媽媽為甚麼從小到大都教你別浪費時間啦？女兒在笑，這一刻我發覺自己比她笑得更甜。

本人就是從小到大搞亂做人做事兩者的表表者，才不希望女兒步自己後塵。經過香港多年精英教育的洗禮，辦事能力也許尙可（想必大部分香港人辦事能力都明顯在國際水平以上），但做人方面則萬不足夠。很多自己敷衍了事的時候也不明白為甚麼提不起勁，思前想後還是從小沒有把「學做人」這門子準備妥當。做事態度不好但能力所及尚可暫時遮醜；待人接物呢？態度一欄一失手就萬劫不復。自己初為人母又怕顧此失彼，就立定心腸先「搞掂」做人一環，怎得原來此一價值觀一旦建立，做事那一環則水到渠成。

今時今日人類的大部分辦事能力都被電腦和機械超越了，我不知道窮得只剩下良好態度的下一代怎樣走下去，但肯定的是若果連態度都搞不好，那連一個合格的人都算不上。能力上及不上電腦機械態度上及不上一個合格的人，父母該叫孩子往哪兒走？也許我是錯的，時代巨輪終將會把所有人類撕裂得體無完膚，但若果仍有選擇，我仍要求自己下一代做一個好人；一個對自己負責任的人；也許還可以做一個對社會有一點貢獻的人，而非在抵賴父輩教養不好、社會教育太壓抑、電腦太厲害……等等的草莓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