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12|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如美麗散景的記憶 — 讀《天橋上的魔術師》之〈一頭大象在日光朦朧的街道〉

《天橋上的魔術師》第四篇故事〈一頭大象在日光朦朧的街道〉的敘事者是兩個人,兩個「我」。開頭與結尾的敘事者,是女孩;主述自白的部分,則是一個叫「烏鴉」的男孩。女孩到男孩的房間,開了衣櫃,看到了大象。
這個叫「烏鴉」的男孩,是中華商場鐘錶匠之子。父親好賭,烏鴉的雙胞胎哥哥去賭場叫父親回家的路上,被火車撞死。鐘錶失靈,生活無序,烏鴉很早就離家,自力更生。
大象就是這樣來的。那是「一天六小時,三點到九點,就是穿著大象的衣服站在門口送氣球」的工作。然後,烏鴉用薪水買下了大象裝。他跟女孩說:
我總是在扮演大象的時候遇到那些遙遠記憶裡,或者是我想拒絕他們再進入我生活裡的人。比方說小學的時候曾經因珠算比賽深深傷害了我的數學老師、高中時暗戀的一個台北商專的女生、小學的時候天橋上的一個潦倒魔術師……。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記得那麼多事,那麼多細碎得就像我們剪掉又長出來的頭髮的事,你從來不知道它們原來躲在哪裡。
「野外V.S. 城市」和「自然的雙面性」是吳明益的創作與個人關懷的出發點。在《單車失竊記》中的〈靈薄獄〉一章中,他用象的視角,寫出戰場上、城市裡那些被當作武器與工具的象的種種感受。那些巨大,脾氣溫和,擁有絕佳記憶的象,終究是不屬於城市的:
只是象有時會怨恨起自己的記憶,以及感受其他象經驗的能力。在每一天的某些時刻,象總是不由自主地回到那場讓人痛楚的戰爭裡頭去,那可能是因為吞食太多夢裡死者留下來的眼珠的關係。
渴望隱形,試圖抹滅不幸過去與記憶的烏鴉,穿起大象裝時,如擁有大象的記憶力和眼睛,想起那些密如髮的細碎記憶,遇見那些他不想重逢的人。女孩問說,是否再穿過大象裝?烏鴉說,再也沒有了。記憶封存,不再重啟。
女孩始終沒有告訴男孩,她也是中華商場小孩,也曾是魔術師身邊圍繞的孩子之一。天橋另一端,有一個或許幸運的孩子,靈魂尚未被現實碾碎,生命記憶因不曾被深刻,所以朦朧靜好。
我走在路上,看著日光朦朧的街道前方,有一頭大象站在那裡。那是一頭全身灰撲撲,連尾巴的擺動也如此迷人的巨大動物。
背景圖為筆者的尼泊爾奇旺之旅中,拍到一頭被鍊住但同時不停重複前後擺動的小象。當時導遊告訴我們,牠在跳舞。後來我才知道,牠的擺動是為了減緩痛苦。
背景圖為筆者的尼泊爾奇旺之旅中,拍到一頭被鍊住但同時不停重複前後擺動的小象。當時導遊告訴我們,牠在跳舞。後來我才知道,牠的擺動是為了減緩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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