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夫婦

身邊有幾個長輩，結婚幾十年，彼此貌合神離，個性不相似也不互補，男長輩多是大男人主義，甚麼都要太太服侍得服服貼貼，態度也非常不好；女長輩逮到機會就是抱怨先生，卻也這樣過了一輩子。

她們總說：先生是「愛在心裡口難開」，還是很疼惜太太的！

雖然我是完全看不出來哪來的「疼惜」，但身為晚輩的我沒有任何意見，覺得上一代有他們自己的包袱與視野，無權置喙，但近距離看到同樣的故事出現在自己身邊，這年代的夫妻，一樣的處理方式，心底還是頂震撼的！

------以下純心情抒發-------

兩年前認識了一個四口之家，姑且稱之為E先生與E太太。E家夫婦和我們夫婦年紀相當，兩個孩子與我們孩子年紀也近，玩得起來，自然走得近。

中年認識新朋友，交往方式基本上就比較泛泛，幾乎不可能像學生時代開始交往的已友誼一般，誰交過幾個男/女朋友，誰劈過腿，誰欠了債，誰爸媽離婚.......等這種相對私密的事情都知道；簡而言之，學生時代的朋友對於自己個性圓的方的，地雷是甚麼，清清楚楚，還有在聯繫的，就是老酒越陳越香！

新認識的朋友就不一樣了！我們的交往肯定是基於一定的利益關係，比如這個案例是：我先生工作上以及E先生都有互惠關係(pass)，各自小孩在同一個班上課可以互相cover學科以及可以玩(pass)，是這種利益關係！

年紀大了的交友就是這樣，我們不像學生時代無憂無慮沒有懸念，沒有利害關係；這年紀的每個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沒辦法讓自己成為可以被別人利用的人，那就只能注定當邊緣人！社會的現實。

扯遠了！

這樣的朋友，家庭狀況就看得很表面，工作型態、生活方式只了解個皮毛；老家在哪，家裡有幾個兄弟姊妹，父母親是否健在就不一定都會知道，端看對方會不會透漏。

說到這，我其實很討厭新認識的朋友問你在哪裡就職，哪個學校畢業，我會覺得像在面試；甚至會有人問有沒有房子車子，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有沒有貸款？

不要小看台灣人想八卦以及算你家資產的功力，走到哪裡都一樣，毫無界線！

成年人該有界限！最少我，很少問一些私密的事情！對於這四口之家我們當然一樣，不該問的不會問，該有的禮貌不會少，偶爾一起吃吃喝喝，把酒言歡！僅此而已！

如之前所說，E先生是我先生工作上的朋友，喜歡找我先生喝酒吃飯，也很喜歡找我先生煲電話粥！人很有江湖義氣，各朋友有問題他都願意跑腿給意見，表面聽起來家裡是有很多土地很有錢，自己開店(這都他自己說的)，出手闊氣(我們用眼睛看得出來)！

我們家不是生意家庭，家族多都是受薪階級，很少認識這些所謂海派的「有錢」生意人，聽E先生和他那群朋友閒聊一些生意場上的趣事倒也新鮮。

再熟一點！就不行了！

我們共同的第一次旅行是變熟悉的開始，也才知曉兩家人的巨大差異！

我們自己訂好家庭出遊計畫沒前幾天，E太太傳訊給我，大意是E先生已經和我先生說好，這次一起去玩！我們可以好好安排一下活動流程！

我家先生其實已有徵求我的同意，大概是兩位先生在煲電話粥時，我家先生說出我們的旅遊計畫，E先生馬上說他們也好久沒去，一起跟我們前去遊玩！人多熱鬧，我也樂見其成！

到了出遊的那天，E先生看到我就說，

我皺了眉，案情不單純，這句話聽起來不太舒服！我們家不是這樣的！旅遊行程，全家一起溝通一起決定，絕對不是只有「女生」負責；而開車，的確是先生開，但我們家先生從來也不會說「我只負責開車」這種話；見微知著，我大概可以揣摩E家的分工，以及E先生對待太太的方式。

第一次的尷尬處境是發生在排海關準備入境他國，快排到我們時，E先生看到E太太填的入境單，突然破口大罵：「XXX(太太全名)，你在寫甚麼東西啦？」聲音大到連前面老外都聞聲回頭！

我當場呆住，是發生了甚麼大事嗎？

我和我先生兩人看著入境單無語，發現是某一個部份填錯，我先生連忙打圓場：「沒關係啦！改一下就好了！」

但我久久不能平息，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口氣，過分了！

而接下來的行程，很好玩！但我總是心理疙瘩，因為完全無法接受E先生對E太太的態度！他說了：小孩不歸我管，我已經開車很累了！所以小孩都是太太要照顧。所以整趟旅程就是：E太太分身乏術，E先生負責出一張嘴，使喚東使喚西！不滿意就是大聲，我聽得頭痛！彷彿看到男長輩與女長輩相處的畫面。

而E太太呢！只要逮到先生不在的機會，就會開始向我抱怨他先生，從盤古開天迄今，私密的家務事，全都露。當然，E先生得空，也會跟我們抱怨E太太！

這倒是我們第一次同時接收夫婦兩人的負能量，而且很私密。

老實說，兩方說對方的內容都神扯，不堪入目，雖我也知道正常人多會找對自己有利的說法，不能全信，但我有眼睛看耳朵聽，看著E先生對E太太的態度，我大概是同情E太太多一些！

那次旅遊回來後不久，疫情來了！E先生因為開店關係，生意因為疫情無法經營，開始待在家沒有收入。

我陸陸續續從自己先生那裏聽到，E先生很不愛回家，因為婆媳有糾紛。

E先生在父親過世後，想盡點孝道，剛好在疫情前把媽媽從台灣接過來住，誰知道婆媳這麼不合！天天吵吵鬧鬧！自己媽媽受不了想回台灣又礙於疫情回不去！他不明白為什麼E太太這麼不願意接納媽媽(或說婆婆)！幫忙盡孝道！

也因此，他常常往外跑，找朋友，不想回家面對！他覺得自己老婆很有問題，很不孝順，不肯對媽媽好一點！因此常常藉故罵E太太！

我嘆了口氣！真要把婆媳擺在同一個屋簷下，做兒子做丈夫的就要會兩邊擺平，擺不平就不要做這種事，而我看到最壞卻又最常見的示範─逃跑不管！

E先生對E太太態度越來越差，E太太心裡越來越不滿，兩人惡性循環！在這種情況下，E太太即使有穩定收入，也抵死不願意掏錢出來支付家用，讓E先生吃老本，E先生極度憤慨，兩人常常在家裡上演全武行！

平時如果有機會碰到E家夫婦，看著他們兩人隱隱的角力都已經尷尬無比了！如果該場合有E先生的媽媽(E太太婆婆)出現，那就更尷尬了！因為婆媳互不講話，我們都不知道該跟誰說話！

E家氣氛這麼糟，總是喜歡找朋友在的場合，哪裡有朋友就跟去哪裡！周末有時候都會接到電話，問我們有甚麼出遊計畫。他們的家庭生活，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都是找朋友，問朋友，以及陪朋友！

E夫婦倒也是我看過最直接了當人前不演戲、當場會互噴，表明感情不好的一對夫婦了。

有一回E家邀請我們去他們家作客！對於婆媳相處得好不好，我向來看廚房，廚房是女人的地盤，特別是像他們這樣的傳統家庭。

果然，E家婆媳兩人除了不講話，也已形成了：E婆婆有固定的煮飯時間，E太太有另外的煮飯時間，一人一台冰箱，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勢！

E太太帶著我參觀家裡，不斷細數著已經破掉的皮沙發，缺角的桌子，無法打開的窗戶，頻頻抱怨E先生不肯花錢修！讓她住起來很不舒服，而E先生在旁邊大聲：你想修自己出錢修！

E先生也帶著我們看家裡亂七八糟的地方，數落E太太不願意打掃，家裡髒成一團，地板一層灰....！E太太也在旁邊開噴，說著E先生不顧家，她照顧小孩很累又要煮飯.....。

我們只能露出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

然後，E先生就會和我先生去陽台聊天！而我會和E太太坐在沙發上聊小孩教育一邊喝茶，那歲月靜好的景象呀！彷彿剛剛那一切都是海市蜃樓！

現在想想都覺得很異次元。

這兩年的友誼，身為旁觀者的我，直覺就是E家全體內耗！婆媳戰爭，夫妻失和，小孩受罪！

或許他們也是有自己的包袱與視野，而家務事阿！最難！孩子阿！最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