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04|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有一些聲音

在記憶長河回溯，有一些聲音，深刻，難忘。

蟬唱，知了叫，那聲，是勾魂聲！上課中，椅上的小屁股早就聞聲亂舞了。一下課，彈弓，橡皮筋，竹竿......衝啊！哪棵樹？小腦袋瓜全往上仰著，小石子，橡皮筋，已有不少「咻，咻」直奔樹頂。再加個細長竹竿，竿尖黏沾上黑柏油，直往上探，「看到了」，全壓低了嗓門，全神貫注。黑大蟬，綠知了，只要被黑柏油沾上，肯定插翅難飛，「嘎」一聲，收下長竿，落入手中。

上下課鈴聲，是真的鈴聲，不是現在的電子鐘聲。校工按了鈴，鈴鈴，鈴鈴…。上課鈴聲一起，全部同學馬上肅靜坐好，下課鈴聲一起，起立敬禮，謝謝老師。鈴聲，預告「老師來了」，「老師走了」，那年代，老師代表威嚴，神氣，高高在上。小小心中最怕的就是「老師」！什麼大小事，嘴巴先掛上「我們老師說......」。老師說的，是聖旨。父母？排後面去！就算現在，要我忽然聽到那鈴響，再有人低喊：「老師來了！」噓，不騙你，我立刻正襟危坐，毫不遲疑！

鞦韆，座位是厚木做的，掛鍊是用鐵環環環相扣垂掛著的。有風吹，有人盪，都會發出咿咿呀呀聲，讓人又開心，又癢心。一下課，一堆同學就飛奔前去搶著玩，越盪越高。但，上課鈴一響，不得了，想停停不住。有一回，一個同學聽到上課鈴響，一緊張，從盪高的鞦韆上跳摔下地。上課，老師一聲吼，好哇！那，有推他的，有圍觀的，全都竹子伺候，海抽一頓手心，打得哇哇叫！摸著痛手，含著小淚，偷偷回看窗外那鞦韆，還在咿咿呀呀。那聲音，讓人心癢，又心痛，手，特痛！

鋼珠冰淇淋，顧名思義，滾打鋼珠，鋼珠在直立釘子間滾落，叮叮，噹噹。待鋼珠滾落入，「大、中、小」的格子，就有透心涼的冰淇淋可吃了。後來，讀到「琵琶行」中：「大珠小珠落玉盤」句，我耳中總似聽到鋼珠叮咚撞擊釘子聲，我口中總似舔咂著冰淇淋的冰涼味。那印象，那聲音，影響深遠啊。白居易先生，嘿！您要生在我這年代，「大珠小珠落玉盤」後，還有冰淇淋可吃，八成想回頭去改寫您的大作呢！

噹，鏗，噹，鋁湯匙敲陶碗，聽過沒有？最早，我也不知那聲音是幹嘛的。有次小學放學，同學幾人湊足了錢，買來一碗。天啊，人間美味！兩顆魚丸載浮載沈在清湯之中，撤了一撮芹菜漂上，那味，竟如此清香甘甜。那聲音，是如此挑動人心！那是賣魚丸湯的！小小心靈中，那賣魚丸湯之人，偉大，實在太偉大了！小傢伙們將丸子分小塊吃了，一人一口喝乾熱湯。那人，居然，又舀了一杓湯到我們的空碗中，免錢！呵，他呀，說有多偉大，就有多偉大！

初戀那會兒，只要聽到那心愛的女生說話，就足讓小鹿亂撞半天。尤其，當她附耳說話時，更讓我魂飛九宵，好幾天都下不了地。她講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初戀。初戀滋味，酸甜苦辣鹹。而，那聲音，五味合一，全化了甜，是完美中的完美。我朝思，我暮想，就想見著她，聽她細語，聽她輕唱，甚至，聽她無言......。就是，無言勝有聲。那聲，沒錯，就戀，就愛，就美好，就難忘。初戀，短暫，但，那你儂我儂，那竊竊私語，無庸置疑，忘不了，千百年也忘不了。

一些聲音，想起來，聽起來，餘音嬝繞，就是那般透著熟悉，襯著美好。或許，那些熟悉，飄飄蕩蕩走遠了，或許，相關的人事時地物，也像風般散了。但，那些聲音卻依舊獨特，沒有特別去忘或記，但，只要一點風吹草動，那一些聲音，那一種熟悉，呵，就一骨碌全又迴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