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曾在哪篇導讀中讀到有關台灣翻譯界的黑暗歷史。深知台灣歷史的人都曉得,在戒嚴時期,凡是牽扯上政治,都有可能被捲入一場肅殺的權力鬥爭中。波及範疇廣泛,就連出版業也不例外。而為了自保,必要引進國外出版品的出版產業勢必也得做出應變,最明顯的策略調整莫過於是譯者是誰,以及翻譯的內容是否迎合時政。
本書作者賴慈芸教授可說是翻譯領域中十分重量級的人物,私以為這樣的角色寫出來的文字多少將帶有學術上程度落差導致的隔閡,然而,《翻譯偵探事務所》匯集於賴教授的部落格內容,在詞彙使用上相對貼切,十分平易近人。本書架構以五章節組成:獨裁秘辛、偷天換日、高手雲集、追憶再起、娛韻繞樑。大抵來說,戒嚴不僅是台灣政壇最黑暗的時期,任何有可能撼動政權的行徑都將使自身被捲入攸關性命之危脅,對此譯者為求自身安全,必須化名,甚至直接篡改翻譯後內容扭曲原意。不僅如此,就連譯者的來歷都可能被經過捏造,冠上莫須有的翻譯作品,就連同一譯本都有可能被重複出版⋯⋯百般亂象體現出不重視版權的荒謬現象,更間接透露出為了扭曲真實,什麼欺瞞都可以在這種極權狀況底下堂而皇之地逛大街。
書中文章多以較為詼諧的口吻敘述,稀釋了在當下時局不得為之的苦衷,以放入蔣中正棺材中的《荒漠甘泉》為例,那是由老蔣審定之版本,內容與原作高曼夫人有著大相徑庭差異,甚至擅自更動原作順序,將後面補上的內容當作正文的一部分,但一想到始作俑者是那個本身即是律法,死後雷雨交加的蔣中正似乎就沒那麼奇怪了。更為普羅大眾熟知的範疇以漫畫的《千面女郎》、《小叮噹》這些台式翻譯應更有共鳴。雖然我沒實際看過正名後的《玻璃假面》,對於這部還是有所耳聞,易名的不僅只有作品名稱,就連角色名也全都更換成較為正統的日本名,就連《哆啦A夢》的技安也該以胖虎稱呼、阿福要叫小夫才對。
我想,翻譯始終是一塊無法被多數人認識的產業,但台灣書市卻又深深仰賴外版書的從旁支持,站在一線書市得以輕易觀察,單就每個月的出版品來看,若只將目光僅限於文學這一塊,甚至就連中國小說的大量引入都足以攻佔擺放新書平台的面積。但這當然也得回頭檢視在根本的創作體系上台灣人口基數具有絕對弱勢,實在不能說如今出版市場以外版書為主的結果孰對孰錯。但若將眼光放遠,作為一名讀者,擁有獲得外版書的管道無疑得歸功於版權代理與翻譯們的努力。更別提若要從事研究領域的讀者,多數理論書勢必得經由這些轉譯者的巧手將資訊彙整成更貼近本土的二手資料,得以降低理解時間成本,幫助資訊的流通。《翻譯偵探事務所》披露的是台灣翻譯圈的過往,從充滿年代的書籍中爬梳當代的時空脈絡,藉以還原樣貌,仔細盤點,便會發現實施戒嚴還真的是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