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談修省篇16

撥開世上塵氛，胸中自無火炎冰兢。消卻心中鄙吝，眼前時有月到風來。 【譯文】人的修養如果能撥開世間上的一切塵緣霧氣之障，胸中開朗自然沒有如同處在火炎中一般的焦慮心態，也沒有如同處在寒冰中一般的戰兢心態。人的修養如果能夠消除心中的淺薄貪吝之心念，眼前所呈現的一切現象，就時常會有如同處在「明月當空、和風吹撫」那般清淨安祥的美境中。

【音義】 １﹒冰兢︰兢音讀若京，注音作ㄐㄧㄥ。小心的心態，如同處在寒冰中發抖的身子一樣，叫冰兢。

２﹒鄙吝︰鄙音讀若彼，注音作ㄅㄧˇ。吝字音讀若藺，注音作ㄌㄧㄣˋ。鄙吝就是見識淺短，貪愛不捨的心態。

人生於世，如果不能撥開世間的塵緣，家裡有錢，金錢也不能驅逐煩惱；父母有勢，勢力也不能化解煩惱，因為塵緣有如霧氣，會障礙我們的視線，使我們產生無明煩惱。

比如︰喜好欲樂的人，就會被欲樂的塵緣所迷，而出現貪愛的煩惱心行；喜好利養的人，就會被利養的塵緣所迷，而產生追逐競爭利益的煩惱；喜好被人討好順從的人，就會被小人的虛言假語所迷，而產生邪正混淆的無明煩惱；喜好跟人比勝負的人，就會被得失的塵緣所迷，而產生如山一般高的人我煩惱；喜好聚斂財物的人，就會被物質所迷，而產生虧待於人、受人怨責的煩惱。

所以生活如被六塵緣境所圍繞，身心就像被杻械枷鎖緊緊的繫縛著，煩惱就綿綿無盡期了。一個追逐塵緣的凡夫俗子，在生活中所表現的都是受塵緣所繫縛的心態；但一個拋棄塵緣的修行人，在生活中所表現的則是脫落塵緣的解脫心態。

舉個例子來說︰

弘一大師出家後，他的好友夏丏尊先生去探望他，看到弘一大師吃飯時，只有一道鹹菜在佐餐，心裡很不忍，就問他說︰『只吃這麼一道鹹菜，難道你不嫌它太鹹嗎？』

弘一大師回答說︰『鹹有鹹的味道！』

飯後，弘一大師端著一杯白開水來喝，夏丏 尊先生看到了又對他說︰『怎麼不泡茶來喝呢？喝這種白開水，難道不覺得平淡無味嗎？』

弘一大師笑一笑的對他的老朋友說︰『開水雖淡，但淡也有淡的味道。』

我們從弘一大師這種鹹淡自得的生活修養，就能感受到一個修行人不受六塵所拘繫的自在安樂。

過去家母每逢寒暑假，就會帶舍弟的二個孩子到台中普門學苑渡假，就在我大侄兒國中畢業那一年，家母帶舍弟的二個孩子到台中來後，要求我陪他們上台北玩一趟，因為大侄兒以縣長獎的成績畢業，家母為嘉勉孩子，所以要我陪他帶孩子們上台北玩一趟。

我陪他們上台北後，問孩子們喜歡去什麼地方玩，孩子竟然說要去「百貨公司」，我聽了真感迷惑，就對他們說︰『平常爸爸、媽媽就常帶你們去逛百貨公司了，難道你們還走不膩嗎？到台北來應該找些比較新鮮的地方去玩才對呀！我想我們不去百貨公司了，我帶你們到動物園！』於是我帶他們去圓山動物園玩。

從動物園出來，孩子們還是吵著要到百貨公司去，我只好帶他們去逛百貨公司了。在百貨公司裡，我看到五彩繽紛各色各樣的生活用品，琳瑯滿目應有盡有，我伴著家母和孩子一樓參觀過一樓，卻看不到一件我需要用的東西，反而看到許多迷惑在塵緣中的眾生相，他們有的帶著焦慮的心態在尋找自己所需的物品，有的則帶著戰兢的心態在評估貨品的真偽。當我們走到衣飾部門時，看到有一個地方在拍賣衣服，一大群人都東挑西選的在翻找自己喜歡的衣服，我不禁往自己身上的粗布衲衣瞧一眼，心裡感到很欣慰，自我慶幸的想著︰『幸好我有一件「不變應萬變」的百衲衣，否則就像這一群人，受那千變萬化的衣飾塵緣所迷惑，不得自在了。』

一個人如果能夠撥開塵緣的圍繞，就能散發出他的內在美，就如山谷的幽蘭，雖然沒有華麗的色彩，但它卻能散發出芳香的氣氛，以他的內在氣質，贏得人們對他的傾慕之情。一個拋棄塵緣的修行人，即使身上只有一件粗布衣，也不會減輕別人對他的尊敬，因為修行人的內心充滿慈悲和道德的內在美，散發著遠離欲求的高尚氣質，還有安祥高貴的尊嚴，所以有受人敬重的莊嚴人格。

慈航菩薩有一句話說︰『只要自覺心安，東西南北都好。』一個鄙吝的人，因為心量狹小，便很容易不滿現實，即使有萬貫家產，也會感到事事不能稱心如意。所以一個人如果有開闊的心胸，不論到那裡都會覺得這個世間很美好。大家可以冷靜的想一想！自己的人生究竟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們一定有經歷過或看到過不少窮通得失的事情，我們的心情一定是不斷的隨著窮通得失的際遇在起伏不定，可以說我們的生命有許多日子，都是在患得患失的苦惱中度過，而這些患得患失的苦惱日子，都是從我們狹小的鄙吝心胸所帶出來的。

禪宗六祖惠能大師曾說︰『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一個人的心胸，如果不能夠消除淺薄貪吝的心念，眼前永遠看不見「無一法可得」的清淨、安祥美境；因為沒有開闊的心胸，就沒有多餘的心地去容納更美好的事物。

譬如：你本來很有名望、地位，突然因為局勢的變化或被人毀謗、破壞，名位都被毀了，這時候你如果有「無」的開闊心胸，你就會有「無官一身輕」的喜樂美境，那麼要從榮華歸於平淡，又有什麼放不下的苦惱呢？反之，在患得患失的淺薄貪吝心境中，要將這種「無官一身輕」的喜樂美境容納在心地上，永遠也不可能有這個寬敞的心靈空間。

我們心中有取之不盡的能源，但這份能源必須要在「無一法可得」的無限心地上作開採，才能建立出用之不竭的萬法。我們生活可以窮，但千萬不要讓自己的內心也關在狹小窮困心念中，因為我們的心中是有取之不盡的能源，只要拋得掉鄙吝的狹小心量，提得出「無有一法可得」的無限開闊心量，在這塊「無有一法可得」的無限心地上，自然就能開採出用之不竭的無量富足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