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02|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CORNER-2 哭倒101

依據特殊教育法,對於畢業的學生,原就讀學校需追蹤輔導6個月,而我帶的學生是高中生,9成9的學生皆無法升學,所以就會從教育體制轉銜至社會局,他們可以安置於小型作業所、社會福利機構或長期照護機構。
阿風畢業後,媽媽讓阿風選了一個自己喜歡的社福機構,唯一希望阿風的情緒能夠穩定,阿風是個能力很不錯的學生,也因為爸媽都是醫師,家長從小就給予阿風接受早期療育和一些課程,所以阿風的能力可以做一點有產能的工作;去機構追蹤訪視前,我跟阿風機構的社工師約了時間,在出發前一天致電告知媽媽一聲,媽媽如平常的先「預告」阿風,然後隔天我便至機構。
從阿風開始在機構試讀時,我去過機構幾次,到達時和社工打了聲招呼,因為剛好是學生休息時間,走廊上來來去去的學生不少,阿風在走廊的一端看到我,面帶笑容,遠遠的邊跳邊向我而來,然後牽起了我的左手站在旁邊,阿風只牽左手,自閉症孩子的堅持吧!看到阿風的樣子,導師我心裡很是滿滿的感動和開心,這讓我知道阿風在這裡很開心。
阿風是位典型重度自閉症學生,固著性強,功能性跟同校學生相較佳,雖然口語能力不佳,但認得簡單的字,精細動作也不差,學過打字溝通,肢體音樂節奏能力不錯,對於看過幾次的舞蹈,可完整記憶跳出,腦海中總有自己的音樂節奏,開心時會自己對著鏡子跳舞。阿風有一位陪讀的外傭阿姨,爸媽都是醫師,媽媽為了阿風的教養僅作兼職的醫師,媽媽曾經對阿風有頗高的期待,希望阿風能就業,雖然期待不如預期,但現在的阿風過得很開心快樂。
剛接手阿風時,阿風以「哭」聞名,阿風的哭就跟繪本《愛哭公主》一樣,坐著哭、躺著哭、趴著哭、哭到全身都髒兮兮,哭到大家都想逃開了,哭到周邊的四間教室都聽得到他那男孩低頻率的哭聲,一哭至少就是一節課,哭到大家都不用上課了。
阿風的哭很莫名,某天社團課,阿風突然把大彈力球丟向他人,然後「啊!」的一聲,就哭了,一個人莫名趴在地墊大哭,任課老師及教師助理不知如何是好,回教室拿了阿風愛的畫筆和紙要給他畫畫還是無法停止他的大哭,只好跟輔導主任求救,主任一來看了看,跟阿風說了一句『阿風好難過喔!』,阿風停止大哭了,在主任的勸說下出教室門洗臉,許久,阿風笑了。
還有一回,阿風姨因為合約關係回印尼2個月,中間由媽媽幫忙帶便當,那天午休結束,媽媽跟阿風說:「媽媽去上班,放學就接阿風去吃丸子湯麵(阿風很愛吃麵,特別是丸子湯麵)」,其實媽媽還在校園某個角落。但午休時間,阿風大敲桌子一聲,就大聲哭了,哭聲大到嚇醒了全班學生,連在教室旁小房間睡覺的學生及阿姨們也都醒了,對面隔壁班也都聽到阿風的哭聲,我再如何地安撫也無效,一陣大哭一陣停,後來又敲桌又用雙膝撞桌腳,最後我開始隔離阿風周圍的學生。阿風本性其實很善良,阿風情緒雖大,卻未曾刻意傷害他人,但以防萬一,我還是預先做了處置。
有次,阿風大哭時弄灑了自己的豆漿還會拿抹布邊哭邊擦乾淨,阿風從午休哭到午休結束,接著直接坐在地上大哭;分組課程時間,沒有人力的狀況下,我只好又向輔導主任求救,忙了一陣處理完,當我回到教室,阿風已和輔導主任兩人對看的又哭又笑,並且答應輔導主任等下要去週會課,主任回辦公室做自己的事。
當天,週會集合音樂響起,全班準備前往活動中心,阿風又哭了,要帶學生至活動中心又要處理阿風,最後我請教師助理留在教室看顧阿風和坐輪椅的同學,本班的輪椅數太多,老師我無法一人推兩台,我帶了可以下樓的學生上週會課去,阿風想哭就在教室繼續哭吧,安全即可。沒想到,當我們週會結束回到教室,教師助理說阿風在旁邊哭著,她和陪讀阿姨在聊天時,阿風就又沒事了;最後一堂的音樂律動課,我忙著周末前最後處理聯絡簿,邊讓學生點歌聽歌,阿風也開心的點了自己想聽的歌,開心的結束了這天。
阿風後來會自己躲到廁所哭,教室裡的淋浴間,但阿風的哭聲還是讓大家都聽到了......
為什麼阿風會這樣的哭?
剛開始我會以為是自閉症的延宕情緒,如前一天事件或早上事件,但媽媽覺得沒有,後來輔導主任跟我說了「秋天到了」,主任覺得阿風有憂鬱症,但若直接和媽媽說,媽媽大概無法接受吧!阿風的家是高社經地位型,且爸媽又都是醫師,家長很難接受自己的小孩有情緒問題,自閉症的學生有部分到了秋天都會發作一陣,不只是阿風,學校很多學生都如此,特別的是,主任說初一或十五也會影響他們的情緒,我初次知道原來農民曆對特教學生也很重要;但阿風可以不要哭了嗎?我可以多帶你去曬太陽,阿馬老師說阿風高一時哭到連她都想哭了…
阿風高一的秋冬季節曾經拒學一段時間,在學校時大哭,然後躲在家裡不出門,後來不知是家長給予服藥了或是季節過了,才又來上課;高二的秋冬季節,阿風姨回印尼,阿風媽帶小寶回大陸一個月,但從大陸回台後,阿風還是哭到阿姨回來陪阿風後才慢慢穩定,我思考著阿風是想阿風姨了吧!但媽媽覺得不是;高三,阿風少哭了,多是有原因而哭,偶有興奮過度的狀態,應該也是阿風長大了,青春期過了,情緒穩了吧!
憂鬱症的表現不僅是負向的把自己關起來、不吃飯或對任何東西興趣缺缺,像阿風這樣不會表達自我的情緒,時常異常的大開心也是一個表徵;那天去機構和機構主任聊到阿風的大哭,主任表示只有一次是因為阿風肚子餓,後來吃了餅乾就OK了,對阿風來說,是很棒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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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走了,小子不炸了秋天來了,少年煩惱了原來農民曆對特生也很重要!
PS.1:在特教裡,我們會用學生的能力來評估學生的功能如何,小寶的生活自理方面幾乎沒有問題,不需他人協助,且還有一些基本的工作能力,所以小寶在我們學校是在高功能的組別上課。
PS.2:延宕情緒:事後才表現出來的情緒,如前晚沒有吃到喜歡的東西不開心,但早上才表現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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