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感恩---外省公公的口音

公公來自雲南，出產〝雲南白藥〞的地方，這是我初次記憶公公祖籍的方式。當初嫁給外子時公公已從同榮罐頭工廠退休，擔任大樓管理員，因為早期身為軍人的緣故，作息規律，為人耿直，處事負責，樂觀積極，大受住戶的喜愛。

我一向對外省口音有著〝聽覺障礙〞，主要來自國小自然課老師是一位外省人說著一口外省腔，當時我覺得自然怎麼那麼難，老師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於是〝鴨子聽雷〞是我對國小自然的模糊記憶。 初次和外子回婆家，是在結婚前一年，公公說話有很重的外省口音，我嘗試專心又認真的聽公公說話，拼湊猜測卻只能聽懂百分之五十，有時還靠婆婆翻譯，於是，我終於能體會本省婆婆當初嫁給外省公公時完全聽不懂國語的苦處。 在當時我一直很羨慕那些有外省爸爸的同學，因為他們都視自己的女兒為掌上明珠百般呵護，和本省爸媽重男輕女的不平等待遇，形成了很大的對比。近些年，公公因為跌倒，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住院的次數日漸增加，記憶力也逐漸衰退， 神智時而清楚時而恍惚，好在婆婆、大哥和大嫂、還有一位貼心的侄子隨身照顧，讓身在台北工作的我們沒有牽掛。 於是，我們盡可能放下手邊的工作每兩周回家，而這些一次又一次的往返探望卻讓我倍感珍惜。年底，婆婆體力不支，便決定將公公送往蘇澳榮民總醫院療養，每當我們前往醫院探望公公，都會看到許多老榮民坐著輪椅，或是躺在床上，這些孤零零的身影總讓人感到不勝唏噓，每位榮民都有著很多說不完的人生故事，可惜我有〝聽覺障礙〞，不然，我好想坐下來聽每位榮民的動人故事。 與公公同病房有一位很樂觀的叔叔，來自蘇州，他總愛在房內播放老歌，哼歌之餘還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終日臥床的公公雖然無法同樂，但我相信他的心也是隨著音樂飛揚的，望著公公佈滿皺紋的臉龐試圖解讀他的心情，透過他突然閃爍的眼神，微揚的嘴角，想是某些旋律觸動了他的記憶，我握著公公的手按壓並撫摸他的臉，希望能傳遞我對他的感謝之意。

當時，因為閱讀〝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一書的啟發，我們決定在公公還聽得清楚的時候表達我們對他深深的謝意，雖然只是幾句感謝的言語，到病床前，我卻淚流滿面感謝的話語因哽咽而很難成句，斷斷續續說出了我心裡的感謝:「感謝嫁給妮爸這14年來，公公您待我如親生女兒般，深深體會身為外省人女兒如掌上明珠般的寵愛。」 我何其有幸擁有這麼美善的婆家，何其有幸能有這般愛護我們的兄嫂和姪子， 內心有著無限的感恩，也感謝當時我們有將愛與感恩說出口。現在公公應該跟同房的蘇州叔叔在天上開心地聽歌跳舞著...

20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