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包裹著愛意的慾與陷阱的蜜

　　他們都是一樣的。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的命運會如此緊扣在一起。

　　在官星海不經意脫口說出結婚的時候，俊熙猶豫了一下才答應。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猶豫的點是什麼，但現在他清楚了，因為一旦結婚了就沒有機會再擁有高三時那樣瘋狂的三人關係。

　　俊熙站在公園的正中央，旁邊的草很矮，但已經足夠擋住所有人的視線了。天還沒完全亮，連學生出來買早餐的身影都看不見。和韻跟浩穰向他慢慢走進，宛如在邀約他參與一場狂歡的遊戲。

　　走動的腳步停下來了，和韻開口了。「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吧，這樣講挺尷尬的。」和韻穿著襯衫，理了整齊的短髮，看上去就是一個正常的上班族。俊熙就很特別了，他穿著馬褂，雖然設計上有很多看上去比較現代的線條，但還是讓人感覺是從古裝劇裡走出來的人物。

　　他們的臉孔都變得成熟了，成熟到有已經結婚生子的錯覺。

　　俊熙想起上一次陪星海去參加同學會的時候，那天是九月十三日。九月是星海出生的月份，十三日是俊熙出生的日期。可是這不是俊熙記得日子的原因，原因是當時的同學會上有一對情侶結婚了。星海當天回家的路上，就跟俊熙說他也想要結婚，然後不顧俊熙的反對就去登記了。九月十三更重要的意義是他們結婚日。

　　登記完的晚上，俊熙對著星海說：「我覺得九月是一個很珍貴的日子，就像你一樣。」

　　「怎麼說？」星海赤裸著上身，躺在床上問。

　　「因為蘋果的手機都在九月的時候出啊，蘋果很貴，然後你很珍貴。」俊熙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但他希望意思能夠傳達到。

　　「那你呢？」星海問：「你的月份又是什麼意思？」

　　俊熙沒有回答，只是覺得自己的日期就像是被很多人用過了的意思。

　　「今天找你出來，是想跟你道歉的。」浩穰的話讓俊熙回過神來，他不明白為什麼即將到來的狂歡會變成一句道歉。

　　浩穰深吸了口氣後說：「老實說，我跟和韻現在都有了新的伴侶。高中的時候對你做的那些事希望你能忘記。」

　　和韻看俊熙沉默了許久，說：「我們不期望你能夠原諒我們，但我想我們欠你一個道歉。」

　　「這……」俊熙的思緒亂成一團，比起這樣矛盾複雜的感受，他寧可自己的理智就這樣斷掉，好過一個人難受。「這算什麼？你不是說只是遊戲嗎？如果只是遊戲為什麼要道歉？」

　　他抓著和韻的領子，力氣大到快將襯衫給扯破了。「快點說玩遊戲啊！叫我躺在床上，就像之前你們做的那樣！」俊熙想著，只要這樣就能夠激起他們的慾望，然後把他抬到車上，開到旅館裡去。

　　「抱歉，我們不玩遊戲了。」浩穰說，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和韻停在原地，俊熙無力的跪在了地上。他想著，或許和韻還想玩遊戲，可是並沒有。他也離開了，跟在浩穰的後面。

　　一個穿著馬褂的男子在天剛亮的柏油路上走著，後面有一個人快步地跟上。他慢下了腳步，讓跟在他身後穿襯衫的男人走到他身旁。

　　「我覺得我們太過分了。」浩穰說：「是你硬上了他，現在又是你拋棄了他。」

　　「拋棄他的是你。」和韻說：「如果要我繼續跟以前一樣我是無所謂，可是你男朋友會答應嗎？如果沒有你在裡面，那我也沒有興趣了。而且，這種想要玩的人多的是，不需要特別找過去的……人。」

　　「......你剛是想說玩具吧。」

　　「我已經來陪你道歉了，就不要再這樣挑我毛病了吧。」

　　俊熙在原地跪了好久，他覺得膝蓋很痛但是他沒有力氣移動自己的腳。天亮了，學生開始經過他的身邊，一個一個開心地聊著天，然後在經過他時停止了對話。俊熙很想哭，他想到幾個小時前跟星海說過的話。

　　清晨四點時他問了星海關於死刑犯的事後，俊熙就睡不著了。他看著天花板，看著時鐘，看著星海的背，反覆做著這樣的動作到了五點。為了在約定的時間到，俊熙緩慢地起床，在廁所刷牙洗臉。

　　他出來時看了電視機下的抽屜，拿出了五顆安眠藥。他從冰箱拿出一瓶酒，然後把星海搖醒。星海沒有醒，可是能聽得到俊熙在講話。俊熙小聲地說：「我覺得我可能會做出很糟糕的事，如果那時候你打電話找我我會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幫我一個忙吧。」

　　酒灌進了星海的嘴中，安眠藥跟著酒一起喝了進去。俊熙在他的旁邊看著，然後離開了房間。

　　俊熙跪到昏了過去，醒來時他覺得腳都麻掉了但已經恢復了力氣。他勉強站了起來，然後在一間店吃過晚餐後搭公車回家。路上他看到了一則新聞，新聞內容是政府上任後槍決了第二個死囚。

　　俊熙搭電梯到二十三樓，看到還在睡的星海。他把新聞打開，然後爬上床壓在星海的身上。

　　看著星海，俊熙只感到難受。他以為他們是一樣的，只是一個是希望主動另一個則是被動，他以為他們都是慾望過剩的人，會做出一樣的舉動來。但俊熙發現自己錯了，深愛著自己的人沒有這樣做，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想罷了。

　　俊熙感覺糟糕透了，他無法想像為什麼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慾望。他暗自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有像今天這樣的事發生了，不能跟任何星海以外的人發生關係。他發誓，自己的性跟愛不能夠分開。然後在腦中規劃了明天的行程，傍晚時去找醫生拿更能抑制慾望的藥。

　　「你昨天說的那個案子，真的執行了欸！」在星海慢慢醒來，在俊熙邊說邊滑手機時。他碰到了俊熙的褲子，碰到了口袋裡面的硬物。俊熙把手機遞給星海，趁他還在看的時候摸到了那個物體。他拿出來，藏起來。用餘光確定了，就是那把舊屋的鑰匙。

　　俊熙把鑰匙藏到了床底下，看著有些錯愕的星海。

　　「怎麼了嗎？」俊熙順勢把床單拉好，用無邪的眼神問。

　　「沒什麼。」星海說：「只是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星海深呼吸，然後嘆氣。他做好了離婚的覺悟，看著被自己弄毀了兩次的感情，星海只想把自己給殺了。明明結婚前他就告訴自己，只有這件事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了。可是卻還是發生了，他還是跟俊熙以外的人發生了關係。

　　「我……」星海說不出口，因為自己的雙唇被人給吻住了。

　　「沒關係的。」終於，憋屈了一整天的淚再也忍不住。「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沒關係。因為我也想過，如果是我的話也會這樣的。」

　　他們都是一樣的。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的命運會如此緊扣在一起。他們會原諒他們，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何必怪罪一個自己也會犯錯的事呢？

　　俊熙的淚水流在星海的身上，然後星海唇攪動著俊熙的身軀。星海的視線模糊了一下，但隨即清晰了起來。他的虛擬跟現實再次分開了，那一槍打在他愛情上的子彈此時變成了虛擬的數據。他把這個故事畫了出來，然後用了專頁上的貼文最多的字數轉化了今天出軌的故事。

　　流量是虛擬的，但他對俊熙的愛是真切的。至少，在愚人節的這天是這樣的。

　　這一次，他們都從自己的道路上跌落，卻又恰好變成了彼此的網。看著劇，兩人都覺得感情更加深刻了。他們看劇看到了隔天的早上，星海看著手機上寫著星期四，深深的吻了俊熙後出門上班了。

　　中午，俊熙拿起床下的鑰匙，覺得這個秘密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他打算把看醫生的時間往後延，雖然這樣會等更久，但比起等待他寧願把自己的狀況明確的告知星海。

　　他想等星海回來，告訴他其實自己這兩年都有在吃藥，因為他怕不吃藥控制自己就會去找星海以外的男人。而這些藥跟祕密都放在電視機下的抽屜，因為抽屜裡有星海結婚前出軌去的房間鑰匙。

　　抽屜裡藏著兩個人的祕密，而這兩個秘密又是另一個秘密。

　　俊熙看著鑰匙，心想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秘密了。然後他開始好奇，被火燒過的房間會留有什麼東西。他打開房門，在電表下的洗衣機裡看到了星海昨天半夜出去時穿的衣服。他來到隔壁，用鑰匙打開了有點生鏽的門。

　　看到裡面的狀況後俊熙差點叫出來。因為房間的中間正站著一個人。

　　高高、瘦瘦、黑黑的。有一陣子，俊熙已經徹底忘記他的名字了。但再次看到的瞬間，名字馬上像煙火一樣在腦中炸開。那是他的同桌。

　　「正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