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巴黎設計｜莎瑪麗丹百貨：SANAA重新帶回的一片巴黎夢

今年5月23日，傳奇的巴黎百貨莎瑪麗丹La Samaritaine，在LVMH集團（本產權的擁有者）董事兼所有者伯納德•阿爾諾Bernard Arnault，以及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的見證下隆重揭開序幕。這場盛事標誌著一項歷時15年、耗資7.5億歐元的翻新工程的完結。日本建築事務所SANAA （由妹島和世與西澤立衛共同成立）受託完成這個結合了建築、城市和經濟抱負的大型建築項目，不但凸顯了現有的新藝術和裝飾藝術風格的建築閃光點，同時通過當代和創新的建築姿態與語言，將此地銘刻在當下。

莎瑪麗丹始建於1870年，本是一家小型成衣精品店，位於零錢街rue de La Monnaie、里沃利街rue de Rivoli與塞納河之間。出色的營運使公司業務迅速擴張，因此到了1932年已成為一家擁有四棟大樓的巴黎大型百貨公司。這一系列的拓建令整個地區徹底改頭換面，幾個街區的房屋被收購吸納成為大型建築體的部分，而窄巷和過道也因街區的合併而逐一拆除。

當時的2號店是由建築師弗朗茨·喬登Frantz Jourdain於1905年至1910年間所設計建造，無庸置疑是新藝術的完美體現。首先，在材料方面就是典型例證，建築師主要使用金屬和玻璃。此外，內壢與外部的裝飾也處處彰顯出新藝術流派風格。整棟建築極盡奢華顯眼之能事：金屬結構被漆成”鴨藍bleu canard”、立面外牆覆蓋著金黃色岩漿搪瓷板，上繪錦簇花團--甚至有點過火--主建築體的兩側轉角以圓亭妝點，頂上的穹頂奼紫嫣紅五彩繽紛，在深具傳統美感的巴黎城市景觀中極度引人注目。

然而到了1920年左右，當計劃將二號館擴展直到塞納河畔時，巴黎市政府拒絕了弗朗茨·喬登的藍圖，因為他的風格當時已顯得過於濃艷，新藝術已經過時了。反之，亨利·索瓦奇Henri Sauvage整體更為節制與理性的裝飾藝術Art Deco設計被選中。他使用的石造立面、階梯造形頂部的設計被保留了下來。圓形大廳和穹頂合併沒入了擴建中，隨之消失。第二次增建於1928年完工，整個建築體以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並列，一半是新藝術、一半則是Art Deco，賦予了2號店與眾不同的特點。

1932年，在2號店以北的街區，幾乎所有房舍都已被收購，促生了4號店，向里沃利街開放。由於30年代的經濟危機，因此面向這條街的立面項目--原訂將由亨利·索維奇所設計的裝飾藝術風格--不得不被迫放棄。

儘管莎瑪麗丹仍然很受歡迎，但自70年代以來，它的業務就開始下滑。路易威登集團在2001年將其納為旗下，然而在2005年因其過於老舊而關門歇業。

新主人的願望是重新開放莎瑪麗丹，在賦予其一個全新面貌的同時，也要修復弗朗茨·喬丹以及亨利·索維奇所留下、但現已嚴重退化建築遺產。LVMH的翻新項目涉及2號和4號店，即從里沃利街到塞納河的8萬平方米，橫跨兩個街區。商店現在只佔整體的一部分（基地的40%），其餘的空間被分配給了五星酒店、辦公室、托兒所和社會住宅（最後兩點是法律義務，旨在確保這個設計項目融入巴黎生活）。在諮詢了多家建築事務所後，SANAA於2010年獲得了該案件的承包權。

SANAA由日本建築師妹島和世與西澤立衛於1995年創立，在日本、歐洲和美國完成許多作品，因其高質量的美學與功能而享有盛譽，其中幾個傑出的例子包括：金澤21世紀美術館、紐約新美術館以及洛桑的勞力士學習中心。建築是開放的，強調透明性，與周圍形成穿透與流動的輕盈感。正是這種納入周遭環境的考量，以及從這之中所尋得的和諧，吸引了LVMH。

妹島和世是當代知名的女建築師，1981年至87年，曾在名建築師伊東豐雄Toyo Ito建築事務所門下工作，之後她創立了自己的”Kazuyo Sejima & Associates”建築事務所。代表作品包括1991年的”再春館製藥女子宿舍Saishunkan Seiyaku Women’s Dormitory”，這是一棟集合住宅，展示了其幾何極簡與精純通透的建築特色。

妹島和世試圖通過空間的物理質量、設置和分隔它們的距離，在集體空間和私人區域之間建立密切和新的聯繫。空間的多重歧義性，功能的柔軟與彈性，以細膩而清爽的手法呈現，是她最富意義的概念之一：一個體量既可以是一個房間，也可以是一個通道。這概念在她的許多設計中都可發現，例如1994年的住宅Gifu Kitagata，她從標準公寓的一般設計方案出發，提出了新的集合住宅模式。她也為私人和半私人空間提供了一個細緻而審慎的全新定義，比如2005年在成城的二十套集合住宅，或1996年岡山的House S。

2010年，妹島和世被任命為威尼斯建築雙年展Venice Architecture Biennale的策展人，她選擇的主題是”在建築中的相遇People Meet in Architecture”，這同時也是對她自己作品中反復出現的、人與空間、人與人”相遇”主題的探問，同時也是擔任本職位的第一位女性。最後，在2021年，妹島擔任了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的評審團主席，將金獅獎的薪火於8月30日從她的手中傳遞下去。她也在日本、歐洲和美國的大學擔任客座教授。

西澤立衛則自1990年開始在妹島和世的事務所工作，1997年，成立了自己的機構西澤立衛事務所Office of Ryue Nishizawa。對他來說，結構的”機制邏輯”和組件必須盡量清晰準確，便於直接理解與感受。例如，他在2005年東京都的森山邸Moriyama House設計，就很好地闡述了他對直覺性建築理念的追求。他同時也在橫濱國立大學擔任助理教授，並常來回在普林斯頓大學和哈佛大學演講。

1995年，妹島和世和西澤立衛聯合創建了SANAA事務所，作為雙方合作的據點，同時在各自的機構內繼續他們自己的項目。

2004年，SANAA在威尼斯建築雙年展主題”蛻變Metamorph exhibition”中，獲得了金獅獎。 2010年，他們兩位建築師共同獲得了普利茲克獎。

在莎瑪麗丹的設計案中，SANAA與法國建築團隊合作，面臨著許多挑戰。和島和世和西澤立衛必須找到適當的方法，以在一個龐大而且高密度的建築體內，開發一個共同生活圈，並且其中80%的區域受到歷史遺蹟的保護。在此同時還身負另一項任務，那就是儘管建築年代與風格各異，然而必要形成一種一致的自我定義，以讓不同公眾對這個空間都能夠產生歸屬感：包括鄰里、莎瑪麗丹的居民、員工、消費者、巴黎人以及觀光客。

所有的新藝術和裝飾藝術立面已被妥善保護，並得到了顯著的修復。金屬結構恢復了原來的顏色，搪瓷熔岩板也煥然一新重新面世。建築內部，來自1905年的大玻璃屋頂、宏偉的階梯、400平方米的壁畫，以及所有的鐵藝欄杆也都經過了翻新，彷彿穿越回到昔日。

建築師們還藉著從前門和後門創建出一條新的通道，成功將這座建築群向城市敞開。建構這條通道需在室內安置兩個露天中庭，此舉大大降低了場地的密度，並引入了自然光。遊客受邀從里沃利街穿越走到塞納河，途經五光十色的精品氛圍，目光被建築室內的精彩吸引，這些亮點令這段旅程目不暇給，直到最終，經典作品”玻璃天篷下的喬登大廳hall Jourdain sous verrière”在眼前完美乍現。

而在里沃利街的立面，妹島和世和西澤立衛也採納了弗朗茨·喬登與亨利·索瓦奇的建築詞彙，使用了他們的材料，玻璃和鋼鐵，但以今日的製造技術，獲得靈巧而精細的輕度。里沃利街的立面由精緻的波狀雙表層（double peau）玻璃帷幕所建構，在褶皺中微妙地反映出周圍巴黎街景的人生百態，隨著季節光線的流轉而變化，讓我們猜猜室內正在上演的奇觀。曲線的設計軟化了建築的巨型體量以及大街的僵硬狹窄。

SANAA以穿越150多年建築的時間之旅的形式，成功地創造了一種融洽與統一。他們出色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諾，為這個項目帶來開放、輕盈、光線與柔軟。

就像它鄰近的盧浮宮、商業交易所Bourse de Commerce、蓬皮杜藝術中心Centre Pompidou或聖禮拜堂Sainte-Chapelle一樣，新藝術與裝飾藝術經典--莎瑪麗丹百貨再次成為所有訪客（特別是建築迷）在巴黎的必遊之地，同時一賭妹島和世與西澤立衛的當代傑作。

本文首發於財富堂Fortune Art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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