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人間—隔岸

國小畢業後，我姊和我相聚的時間變得極少，變成她發現有什麼好玩的、有趣的就會抓著我陪她一起，例如當時開始興起的Facebook就是其中之一。我開始迷上什麼，她也會試著理解，陪我一起喜歡我喜歡的東西。我們喜歡的風格差異極大，但不影響我們互相陪伴，喜歡對方喜歡的東西。我曾經和她說，如果以後找男朋友，我也許會考慮找個個性像她的，穩重、內斂的，畢竟跟我太相似可能會有拆房的危機。 「妳能想像和我相似性格的兩個人在一起嗎？」 『匹配叫（台語：鬼吼鬼叫的意思）』 雖然感覺有點太誇張，不過吵架好像就會是鬼吼鬼叫的那種畫面呢？ 後來，她去美國學遊戲設計，我們之間的距離多了時差。常常聽她說很忙，或是她去其他地方找朋友、陪男友，我也會選擇不打擾，讓她把時間留給離她近的人。 直到去年九月，某天我夢到她回臺灣，隔天早上起來，她那時的室友，也是她在大學的同學傳訊息跟我說，我姊在急診室，有肺炎，但病因不明，懷疑是自體免疫系統疾病。 十月，她回臺灣了。我們見面的時候，是月底她轉回普通病房，我去幫忙她換病房。 十一月，她出院回到南部。我沒有回去探望過她。雖然她常常問我要不要回去找她玩？但我總認為，自己去那邊，對其他親戚是種打擾，因此每次都拒絕。 十二月底，突然收到她進加護病房插管的消息。 今年的，二月底清晨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裡她奄奄一息，虛弱地問我「我們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見面啊？」我哭了沒有說話。被窗外的救護車聲吵醒。 今年三月，她離開了。 我們的隔岸，隔的是彼岸。

告別式前的日子，我都算非常平靜。大概是沒有真實感吧？也或許是不好意思在姊姊的爸媽面前情緒太失控。 到了告別式隔天，姊姊的朋友跟我在聊天時，說出他們知道，我姊在確認出皮肌炎之後，有診斷出一種MDA5，皮肌炎血液中出現MDA5陽性的存活率極低。那時還被醫院的醫生趕回家，讓我姊的情緒非常低落。

那天開始，我的情緒才開始崩潰了。她始終沒有告訴我這件事，只是用平常的方式詢問我「那妳要回來陪我玩嗎？」 我幾乎不敢去想像，她是用什麼心情問我要不要回去陪她。更不敢想，一個知道自己存活率不高的人，內心有多不安、恐慌，而我錯過了陪伴她、給她擁抱的機會。

花了很多時間調適，期間想到＜追逐繁星的孩子＞，在本書特色裡的一段文字介紹「這是一趟為了理解「道別」的旅程。一場領悟離別的旅行，以死亡為起點。即使懷抱失去的痛苦，也要繼續活下去。那是上天賜予人類的詛咒，但一定，也是一種祝福。」 雖然在領悟祝福是什麼前，那真的是一段體驗起來特別痛苦的詛咒。 至於死亡到底能帶來什麼祝福？ 是愛吧。死亡能留下來的祝福，那遺留在我身上的，有關她的祝福，是她的陪伴與愛。有人說身上的氣質包含走過的路、讀過的書、愛過的人。曾經她陪我走過最黑暗的人生，總讓我想到鬼滅之刃裡面的蝴蝶忍，她身上的溫柔和臉上總掛著的笑容，因為那是她姐姐最喜歡看到的模樣；如今我也會掛著她喜歡的開朗與笑容，帶著她的溫柔，與我同行。 想起之前看的韓劇＜我的大叔＞，裡面有段台詞寫道：「細細看來，所有緣分都很奇妙且珍貴，必須報答才行。幸福地活著，這就是報答了。」 幸福地活著，就是報答了。 如今，我也開始試著像動漫＜給不滅的你＞裡面的主角那樣，記下我身邊遇到的，一切能給我啟發、靈感的人事物，每個人都是一本書，總有能讓我學習的地方，讓我去探索。 雖然想起妳心還是會揪 但現在的我，有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