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龍碰上地頭蛇？──論陳柏惟罷免案與臺中地方派系

撰文：廖宥甯

2021年10月23日，臺中市第二選區立委陳柏惟遭到罷免，成為中華民國史上第一位被罷免去職的立法委員，也使陳柏惟所屬的臺灣基進黨失去在立法院中的唯一席次。

陳柏惟在2020年的立法委員選舉中擊敗臺中鼎鼎大名的「海線顏家」接班人──顏寬恆當選該區立委，終結顏家班在臺中參選30年的不敗紀錄。當時的媒體無不以「小蝦米打敗大鯨魚」等譬喻描述陳柏惟當選的不可思議，而出身網紅、善於操作網路「空戰」的陳柏惟也被視為臺灣素人參政的代表人物，不少人認為他的當選意味著傳統地方派系的衰微，臺灣政治正在走向下一個階段。

那為什麼僅在短短一年後，當初乘著新浪潮成功扳倒「舊政治」的陳柏惟依舊遭到罷免而黯然離去呢？

或許這應該從臺中的政治地方派系說起。

臺中地方派系可粗淺分為紅黑二派，紅派起源自日治時期「臺灣五大家族」之一的霧峰林家，掌有山區的稻米、樟腦和林木資源。紅派稱號源自於當年掌門人林鶴年參選第一屆臺中縣長時，宣傳的海報和名片皆是紅色因此得名。紅派的代表人物有臺中前縣長廖了以，以及國民黨前黨主席江啟臣。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紅派發源地霧峰也屬於陳柏惟罷免案裡雙方短兵相接的臺中第二選區，而在罷免開票結果出爐後，霧峰是第二選區中不同意票數最多的行政區。（臺中第二選區包含沙鹿、龍井、大肚、烏日和霧峰五區）

而黑派則是由海線一帶的張家創立，黑派創辦人陳水潭是紅派林鶴年在第一屆臺中縣長選舉裡的競爭對手，而黑派的名稱來自於當年與紅派互別苗頭、以黑色為主的選舉宣傳品。黑派現任掌門人便是聞名全臺的顏家父子檔，大甲鎮瀾宮董事長顏清標及前立委顏寬恆，與臺中議會現任副議長顏莉敏三人。顏家主要經營瀝青、柏油和砂石等產業，也因此在網路上流傳著若是得罪顏家，便有可能被作成別名「中部粽」的消波塊放在臺中海邊的傳言。

轉回陳柏惟的成敗，這或許能以歷史學家劉仲敬的「土豪游士」一說解釋。以劉仲敬的說法，游士諸如春秋戰國時期的孔子李斯等知識分子，因母國的衰亡或其他因素在各國間流浪尋找被他國任用一展長才的機會。若把這個定義強套在陳柏惟身上恐怕有些不符合之處，那亦可將游士簡單視為來自異地的非本土份子，身為高雄人但在臺中參政的陳柏惟便是現代的游士。

與游士相對的土豪在劉仲敬眼裡是社會的建設者，他們全心全意扎根於地方耕耘，但土豪的勢力離不開那塊土地，具有固定的歸屬。而「土豪」的產生與中國傳統社會的地方仕紳階級有所關聯，因此有不少政治及歷史學家臺灣的地方政治派系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延續，反而是中國本土在經歷文化大革命後土豪衰敗滅亡，「傳統中國」反倒消失於本土中國。

土豪游士說基本上能以「強龍不壓地頭蛇」一語概括，而陳柏惟被罷免成功的結局也讓不少人感慨「臺灣地方惡勢力」的強勢。但地方派系存在一定是弊大於利嗎？雖然無法否認地方政治派系很難與「黑金政治」、「官商勾結」等負面詞彙掛勾，可這些深耕於地方的政治家族也確實為當地謀得不少福利，在「造福桑梓」此方面頗有建樹。

最後談談筆者對於陳柏惟罷免案的想法，有不少人對於罷免案的結果感到失望，認為派系勢力壟斷地方政治的情況難以改善，但筆者倒覺得從陳柏惟的當選到罷免案相差不多的票數，都在警告地方政治家族，若是不因應潮流而改變，大廈離傾頹亦不遙遠。

參考資料：

核稿編輯：洪立庭 行銷編輯：高珮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