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大原前,只剩殘雪的不抱期待,隨著公車的駛進路線,望著窗外一路銀白飄落大雪,才逐漸有些精神。
很幸運的是遇到賣傘的店家,在空曠無人的雪地,駕輕就熟走過未開門的商家林立,入眼將自己也同化成白茫茫。
三千院
大原的雪是心中最美的原風景。
比起鞍馬或高雄,與市區距離明明不遠,駛入大原蜿蜒山道突兀從中剪成兩斷,分割出動與靜。元旦沒有預想擁擠,踏入這裡後不需要聲音或交談,嚴冬冰霜過濾出靜寂。
明治時期評論家齋藤綠雨所言「所謂風雅即為寒冷(風流は寒きものなり」琢磨確實是個耐寒的民族。不同過往滿心熱忱、手腳身體冷到崩潰,與情緒漠然達成最終的內外調和。
聚碧園、有清園
聚碧園是池泉觀賞式庭園,相傳是江戶茶人金森宗和修築,弁天池圍繞「聚」用字很靈動,夏季務實網羅深淺不一層次感的綠色。
從極樂院眺望有清園,取自中國西晉詩人謝靈運「山中有清音」,立於山林地勢的三段式「細波之瀑」,設計溪谷自然風情的池泉庭院,杉樹檜木沖天林立,作家井上靖誇讚是「東洋的寶石箱」冬雪偷走了寶石。
勝林院
購買寶泉院很勝林院的共同參觀劵。
還沒修整好的鐵皮屋頂很慘,消化不良似的滑落大塊吐雪,委屈的從屋簷轟轟往下掉。
看幾次都值得的雕梁畫棟,繁複細節在白色背景中、輪廓越發清晰;木鼻像是跳出柱子,奔往大片雪山的好看。
寶泉院
很喜歡五葉松,聳立的枝幹蒼勁,有如寶泉院的棟樑之一。
和蓮華寺同樣是額緣庭園設計,在我看來不適合茶席。寺方當然也心知肚明,要退到後方才成立的審美,礙於收入考量,靠牆及壁龕空間狹窄、容納約人也少,設置並不切實際,於是在前面鋪著醒目紅氈毯,於現實中折腰。
雖然覺得這也沒什麼,畢竟湊近欣賞景緻,享用茶點還是很不錯的,不必過度糾結,就是碰碰運氣。這次入內時一掃過十多位遊客盤踞,馬上暗自聳肩放棄,慢吞吞走到不受青睞的角落,我來了好幾次都是水琴窟前的老位置,跟邊緣人專席似的。
接著的展開出乎預料,寺方婦人來幫其他人收拾茶碗時說:「額緣庭園是要遠一點欣賞才好看唷!」音量溫柔,但在安靜的空間,清晰傳入現場每個人耳內。
瞬間在我百般無聊的內心丟了石頭激起水花,立刻抬頭對上視線,狗腿的狂點頭大聲附和:「沒錯沒錯!我也這麼覺得!」
接著只見大家也很聽話,紛紛拿起包包什麼的,默契地開始往後移動。一對老夫婦坐在VIP座布團上,老人家拿著相機很興奮連呼好運,禮貌的輪流讓位。
該說是自帶少數的幸運,深愛額緣庭園專屬的強運?蓮華寺也有類似的經歷,既視感的有趣。第一次拍到滿意的全面庭園。
另外,參觀完寶泉院,旁邊的「寶樂園」別名是「佛神岩組雲海流水回遊花庭」京都最長的庭園名稱。是我在大原很鍾情的庭園之一,不輸寶泉院的五葉松。
我的眼光果然不夠好,本來夏天評估積雪很美。結構興沖沖一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雪堆埋沒原本以岩石構成的大器。
好在不影響我的喜歡,上古海原風景。
以前怕冷小看大原的寒冬,現今已習慣,不覺得一絲凍僵,反而有種不協調的怪異感。好似齋藤綠雨所言「所謂風雅即為寒冷」自動構築防寒機制,又或是不同過往熱忱,低氣壓而內外調和。
過往熱愛雪景的喜悅感流失,思考低氣壓,多少是來自剛才兩次被人搭話。搭話有分為寒暄兩句,那便是舒適,不停叨念自己的事,那就是為難人。就算能看準時機結束時,又要被對方的意猶未盡,掠過的尷尬。
簡單來說本就是想逃離,好不容易來到寺院又被抓住,在這寒凍霜雪,散發的氣場就是有說話的氣力,連眼神都不想交會,祈禱最好能隱形,安靜的想事情。而被那一口標準語鎖定時,禮貌的打起精神回話應付,陌生人興致勃勃的俗事,我絲毫不感興趣。終究只想悄然的看場雪,沈沈心頭是踩過半融雪泥的污濁。
而那化在柏油路、泥地的灰褐色骯髒的融水,難以想像和漫天飄落的晶瑩雪花,是同一種東西。積雪眺望時這麼漂亮,總覺得該發出清脆都水花聲,陷下十多公分、有如沒有實體的鬆軟,踩到底時發出被壓扁的咿咿嗚噎,隨著邁步聲緊湊的難聽,要是一直低著頭走,路延伸沒有盡頭的恍惚。
來迎院、音無瀑布
直到遠離走到音無瀑布,才把心都有淤泥稍微沖刷乾淨,途中環視足湯咖啡很有趣,但看到裡頭的熱鬧、思及通車時間而打消念頭。踏入御庵室跡時,低落在銀白中逐漸安寧。寺旁的樓梯往上爬能眺望山景,空蕩蕩的建里門院御陵前一塵不染,思緒平和而透了口氣。
山林人稀空寂,初次一天內緩緩走完三千院、寶泉院、勝林院、來迎院、音無瀑布、寂光院,經過念佛寺,驚艷出世稲荷神社矗立鳥居及雪山的壯麗。
彷彿永恆的時間已被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