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日病

早已習慣在充滿陳腔濫調的生活裡作個不停追逐意義的冒險王，滿口的做自己只是不想看見內心深處的憂傷，以為放了假可以好好休息消化平時奔跑的日常，卻更加陷入滿天飛舞的思維想法，只好躺平在床上才能緩解這一切的反常。

腦袋裡長年住了二個不討喜的房客，一個固定在白天到場，名叫「踢踏」，它喜歡以不知疲憊的速度來來回回地踩踏在我的眉間與太陽穴；另一個喜歡在晚上登場，名叫「失眠」，跟它見到面的人都不是很情願，因為它的樂趣就是逼人陪它盯著灰階色調的天花板消磨一整晚的時間，有時會從懷裡拿出自製的提琴，上面的弦又繃又緊，無視旁人自顧自的對著空氣彈奏出難聽又詭異的噪音，說是為還沒到來的明天預演練習。

指針滴滴答答的響，不自覺地摸著額頭上那跳動的綠色蚯蚓，讓我幾近生無可戀的想也許死神現正琢磨是否要朝著自己的性命來拜訪。直到看見那個吃著松果的精靈悄然進場，那久違鬆軟的舒暢，在我眼前為這場一點也不精彩的舞台降下布簾，終於不用再置身這何時是表演盡頭的滑稽劇場。

夢中悠然的搖籃曲漸漸消失，只好不情不願地撐開千斤重的眼皮，拖著行屍走肉的步伐走進浴室，讓水灑在那提不起勁的疲乏，機械式的緩慢動作，為的是不讓自己下一秒作嘔，那掉落的感覺不是誰都能承受。

看著充滿勵志話語的紙張貼滿在浴室鏡面的兩旁，轉頭瞥見那鏡中的臉龐，那一雙一點也不勵志充滿吊兒郎當的厭世黑窗，多看兩眼都覺得無比尷尬，卻又活在自以為荷魯斯轉世而看透人性的幻想，想想其實只是試圖逃避那過度敏感的傷疤而害怕受傷的情緒凍瘡。

走進客廳，打開電視，將身體倒進沙發上一邊吃著垃圾食物一邊思緒飛翔，看著螢幕裡播放著一檔又一檔的實境秀販賣各種包裝過的日常，漫不經心的觀看裡頭人物的喜怒哀樂在虛擬情境裡相互撕裂拉扯，眼裡注意的只有他們身上的行頭與長相。一飄神就進入上帝視角自我陶醉地幻想自己比那些小丑活得還正常，似乎忘記櫃子上那一堆等著待繳的爛帳。

關掉聲音後周圍的氣氛空空蕩蕩，我持續喝著冰美式感受腎上腺的激昂，那無法遏止的胡思亂想讓內心有如戰場，狂奔的電流不停的在跟自己的神經打架，那位名叫「踢踏」的朋友再次登場，只好再泡杯熱拿鐵，拉著歪七扭八的花試圖找回生活的形狀，回過神來才發現，那伴隨著咖啡因消耗的神傷，下意識拿起的頭痛藥早已成了生活裡固定的心理諮商。

靠近窗邊，望著窗外那一片灰濛濛的景象，看來今天外面世界的流日氣象也不完全陽光普照，就跟我的腦袋一樣充滿霧氣繚繞，兩邊量子糾纏的默契搭配的剛剛好。

隔壁住著的陌生人或許也正在經歷他人生的高低潮，而我的過度思考也許只是微不足道的煩惱，也許哪一天學會了送客之道，腦袋終於能好好的睡個覺，換個日子等到了豔陽高照，再繼續精神飽滿的向前奔跑。

不過，在此之前，

還是先讓我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