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20|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家」的多元面貌--瑞典迷你劇集《焦慮滿屋》

瑞典迷你影集《焦慮滿屋》(Anxious people)用一起搶案、一間待售的舊房子,讓九個原先不相干的人,呼吸著同樣的焦慮,在同一屋簷下關懷著彼此。

以為是東方快車謀殺案,看下去發現其實是家庭群像劇

這個外皮繃得緊張的故事,伸手去碰,卻發現核心其實十分柔軟。這部劇以一起懸疑的搶案為主幹,一位身分不明的搶匪搶銀行失敗,情急之下逃到一間開放看房的公寓中,遇上了正在看房的人們,遂演變成人質挾持事件。隨著警方一個一個審問人質,調查搶匪身分,家庭群像劇的枝葉卻悄悄開展出來。原來每個來看房的人都帶著自己的傷口,而雖然焦慮滿屋,卻處處有愛。

「家」的多元面貌

不同於一般喜迎新生、快樂退休等典型「理想家庭」藍圖,劇中展現了各種關係之中的衝突:夫妻、妻妻、父子們雙雙焦慮著。在這些不同的關係中,可以看見家庭在孩子的新生、相處、離開等不同階段,在表面的微笑之下,有什麼樣的心緒湧動。

尤莉亞與小洛的新生之家:「我還沒準備好當媽媽。」
這對同性伴侶有浪漫的相遇、相愛過程,為了幫即將出生的孩子找一個家,尤莉亞挺著懷胎九月的肚子來到公寓,幸福劇本已經快要寫就,同行的小洛卻表現出不安與疏離。
疏離感的姿態是百變的,如一隻黑貓,無聲穿梭在關係的裂縫之中,無論人築起的防備多麼完美,牠總能輕巧踱過磚牆的邊緣,縱身躍進心的小城。儘管兩人一起看房,構築著對未來新生之家的想像,黑貓卻溜進小洛的心,也溜進她們的關係,使尤莉亞擔心伴侶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撫著肚皮煩惱著。
鏡頭轉到小洛,她無法面對尤莉亞,也不斷抗拒、逃避著找公寓的事情,因為眾人期許她展開笑顏迎接新生兒,然而她初為家長,內心深處其實充滿擔憂,也對自己沒有信心,擔心自己做不好,沒辦法給妻子與孩子美好的家。
我喜歡這樣有缺角的故事。在人們最容易接觸到的商業廣告中,推銷尿布、奶粉、童裝等嬰兒用品時總是伴隨著暖色調與輕音樂,營造喜悅的氛圍,然而「孩子誕生」當然可能是混亂不知所措一團糟的,相信世上所有的新手家長都可能經歷相似的焦慮,畢竟要承受的是一個全新而未知的生命,卻很少有人著墨這樣的情緒,並且教一個「新生之家」要如何處理。
面對消沉與脆弱,思考再多似乎也無法真的準備好周全的計畫。
「你願意去愛孩子嗎?」
在尤莉亞臨盆之際,小洛回答了「願意。」並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與其一個人胡思、陷在擔憂漩渦,不如堅定那份單純而全心全意的初心,兩個人一起溝通、一起面對。

亞克與伊姆的信任之家:「她有苦衷所以沒辦法......」
亞克與伊姆兩人既是同事,也是父子,他們的日常總是有彼此,如此親近的關係固然描繪了「感情融洽」的美好圖像,然而這對警察父子無論是在辦案的公領域,或家庭的私領域都有意見分歧,兩人也十分固執地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
在處理搶案時,伊姆十分沉穩,一直說著「沒問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在亞克與觀眾眼裡,他看起來似乎老而糊塗,對歹徒掉以輕心。而面對自己染上毒癮的女兒依兒,儘管她已經多次騙走、偷走他的錢,伊姆也願意繼續相信女兒是真的因為要回家而需要旅費,一再的寄錢給她。面對這樣的父親,亞克總是比他更瞻前顧後,謹慎地面對搶案現場的每一處線索,仔細的盤問人質,對真相追根究柢,也苦口婆心的勸父親別再相信依兒的謊言,但伊姆仍堅持這麼做。久而久之,亞克開始不信任爸爸,於是,這對警察父子雖然幾乎形影不離,行事方向卻越來越遠......
被公事、家務事雙重因素夾攻的父子關係會經歷什麼樣的摩擦?劇中為他們建立了立體的性格,他們也因此做出了相應的決策。
在情節推進的過程中,亞克在兒子/警察的身分之間,警察身分是亞克所抱持的自我認同,這使他的行事風格顯得比較一板一眼,他只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事實,追求正義便是他一貫堅持的原則。
與之對比的,伊姆除了掌握關於歹徒身分的關鍵,他也看進了心,這是伊姆心中,比事實更重要的一把尺。他始終信仰著愛,因此為家人,以及牽涉進搶案的人們,保留一份溫柔與彈性。
因此,原本在觀眾眼中「假沉穩」的父親,展現了真正的寬容大度,包容著兒子與搶匪;看似目光銳利的兒子,卻到最後才看清父親的用心。這樣巧妙的劇情翻轉,使人際之間幽微的角力/交流變得更加深刻,也使家人間的信任變得無比重要。

安娜蕾娜與羅格的空巢之家:「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讓你開心」
孩子長大離家、工作高度自由,安娜蕾娜與羅格離舒服的退休生活十分接近,但這部劇中描繪的老夫妻,卻像緊繃已久的橡皮筋突然放鬆,一時忘了自己原本自在的模樣......
搶案發生那天,安娜蕾娜與羅格來到公寓物色適合裝潢、出售的物件,羅格負責談價格;安娜蕾娜則負責設計、裝潢。一直以來,兩人合作無間,直到羅格打開了公寓的浴室門,發現裡面有一個變裝成兔子的男人。原來,他是安娜蕾娜找來鬧事,想要壓低房子價格的暗樁。
羅格自孩子長大離巢後,推進日子的就只有一間一間翻新的空屋,工作是他的生活重心,自我的價值也失去了平衡。安娜蕾娜看著他每次價格談不攏,利潤太低就發怒,遂用這樣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保護著羅格的自尊。她委屈自己,拋下真正理想的退休生活,支持著羅格能夠一直透過工作獲取成就感,然而這維持的只是表面的「同心」。她費盡苦心在婚姻與事業的湖面上結起一層薄薄的冰,期待支持羅格平步青雲。但當羅格往前踏,卻陷入全然陌生的冷冽,他發現自己竟從來不了解妻子,工作上的成就也不是靠自己的能力獲得,於是尊嚴與信任沉入湖底。
在關係中,我們誰未曾「為了對方好」而壓抑自己的聲音?人常常限於自尊,不願意面對內在醜陋的自我,把負面情緒歸咎給外在因素,人們也容易以一廂情願的體貼去愛對方,而未能觸及對方真正需要的,這樣的「家」容易形成隔閡,如果對方知曉另一半總是在配合自己,那些表面「體貼」的行為,將會扭曲為受壓迫之下的委屈。要擁有一個真正能感受愛與歸屬感的家,需要正視兩人之間的問題,不怕痛的說出真心話,讓對方理解,才能使兩人都能卸下面具,真誠的感覺快樂。

艾絲黛的家+
艾絲黛在來看公寓的人之中,表現得出奇的輕鬆,似乎真的能夠「當自己家」。輕鬆自在的她,卻在過去的漫長歲月中,一直懷抱著巨大的遺憾,她用自己的方式消化著這份憂傷,也還是有不能割捨的部分。她是我非常喜歡的角色,也是推進happy ending最重要的人,她的家如何從失落之家變得溫馨呢?就等你在影集中發掘囉。
這些「非典型」,經歷過衝突,又修補好的家,讓我們看見個人的心理,如何影響著一段關係。更鉅視些,這些「家」各自處於不同階段,迎接新生兒的未知、緊張;父子相處時的意見分歧;子女離巢後的失去重心,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議題要面對,這些各自懷抱著焦慮的人。卻能在緊急事件中因為關懷而繫起連結,讓滿屋的焦慮,轉化為支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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