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聊電影｜《親愛的陌生人》｜別讓心又攪在一起了：《親愛的陌生人》只要我們深愛著｜金馬影展

2023/11/1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新公寓的玻璃窗足以遠眺整座城市的藍色景緻，隨著鏡頭反射逐漸顯現出主角亞當的紅色肉身，紅與藍的色差創造出異樣的孤獨感。作為《親愛的陌生人》的開場戲，在泰坦廳的大銀幕上觀看確實震撼，它讓我想起了短片《我的起重機密》的視覺手法，藉此攝影法映照出潛藏在角色背後的意志，後者是想成為女性因而身體起舞的解放，前者則想從過去的家庭悲劇中找回自身存在的價值。《親愛的陌生人》以無人居住的新大廈作為抑鬱氛圍的基底，近似於《雲端情人》呈現當代人疏離的情感，仔細看本片的主視覺海報上，兩個房間亮著兩盞燈就顯得別具意義，片中兩人分別處在房間與一樓的草坪上相互對望，第一次的揮手勾起了哈利主動來到亞當的房間示好，第二次則透過望遠鏡互看，打破了亞當上鎖的心門進到屋內。

片名所述的「陌生人」，則透過哈利坦露的真心話得到印證，他認為自己是家中的「陌生人」，姊姊與孩子們和剛結婚的哥哥都已佔據他們家的中心點，受到父母的愛戴與關注，對於已出櫃的他早已漂移到家的邊緣處，這份「酷兒經驗」必然能與多數酷兒觀眾能夠產生共鳴，更體現了本片取名者的巧思。亞當的「陌生人們」則是他年幼時意外雙亡的父母親，他搭上南向列車回到「桑德斯岱」的老家，與仍保持年輕面貌的父母幽靈交談對話，實際上可以理解成是亞當無法走出童年陰影產生的心理幻像，想像著保守觀念的母親無法接受自己的同志身分，想像著自己無法與父親交心的理由，他不願進到房間安撫被霸凌而哭泣的自己，身為兒子的他也因此沒能把話說出口。透過這樣與父母親來來回回的對話，我們理解了亞當「總是想逃跑」的動機（兒時還因爲跨出家門口而受傷），亞當才會讓自己成為他人的「陌生人」，直到哈利進入他的生命才有了變化，哈利並未離他遠去，而是躺在他身邊成為他依靠的肩膀。

「了解你之後，我們都為你感到驕傲。」

亞當父母親邀請他完成兒時的夢想，走入「威禮百貨」的餐廳點了一份「家庭號特餐」，他們卻不餓而是一一向兒子道別，離別前母親叮囑亞當，要去試著解開哈利眼神裡的哀傷，因而喚醒了亞當能夠繼續愛人的能力。這段「為子驕傲」的動人時刻，不正是所有酷兒被家人接納的美夢，我也不願從《親愛的陌生人》這場夢中醒來。然而，我們終有回到現實的一刻，如同亞當必需搭乘電梯去到六樓哈利的房間，見證的真相或許悲傷，但我們仍要相信「你不在裡面」的可能性，「我們上樓吧！」回到床上與房門外代表死亡的吸血鬼告別。

《親愛的陌生人》為山田太一的小說故事注入了當代同志的靈魂，這是安德魯海格為聖誕樹擺上最美的裝飾，安德魯史考特則是那樹頂上的仙子，到達了他曾坐在父親肩上所欲觸及的位置，保羅麥斯卡則是照耀在安德魯身上的光圈，溫暖地傳遞於肌膚之上如同發燒的狀態，戲中兩人來電的火花十足，從大腿到胸前再到浴缸旁的眼神，真正體現了「愛的力量」何其強大。我則沈醉在那復古唱盤的歡快配樂中，回到亞當壞念的兒時過往，感受「你常常在我心上」被惦記著的親情之愛。安德魯海格影像的魔法是電梯玻璃裡反射出的層層疊影，也是嗑藥後掏出內心陰暗面的幻覺，更是列車上轉場時吶喊而變形的人像，讓這些人影陪伴主角而不再是一個人，如同電影結尾戀人終能繾綣相伴，因為他們也已不再是陌生人。